有些人争宠,是为了自己活;有些人争宠,是为了别人活。
陆酒酒被人压着往地牢里面走去,膝盖砸到地面上时疼的她眼睛一红。
李岩身上的龙袍好像是这沉闷阴冷的牢中唯一的亮色,他走到陆酒酒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深情又缱绻地唤了一声“久久”。
陆酒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皇上认错人了,我不是陆婉。”
陆婉小名是久久,她的小名却是“阿怜”。
李岩温柔地抚过她的眼尾,固执道,“你是。”
他拽起陆酒酒的手腕,也没管她有没有站稳就直接朝着其中一间牢房拖,“你来看一看,这里面关着的是谁?”
李岩身后的付青往前踏了一步,后面反应过来又退了回去,好像刚才的不忍心只是错觉。
陆酒酒被李岩按着脑袋,“你仔细看一看。”
那人身上都是鞭痕和烙印,鲜血流了一地,手似乎被什么狠狠砸过,血肉模糊且无力垂在一边。
陆酒酒气到浑身颤抖,指甲狠狠被她掐断在掌心里,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是养她十年,对她关怀备至的陆润。
“哥哥。”陆酒酒眼泪止也止不住,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去时,却被李岩按在地上,“他的命可在你的手里握着。”
他冷声道,“久久,你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也该回宫了。”
陆酒酒死死盯着陆润,那个曾经用斗篷拢住她,给予她温暖的少年如今任人宰割……
“我会回去的。”陆酒酒终于肯看那李岩一眼,声音沙哑,“但是皇上你要明白。”
她的声音清冷又决绝,“若是哥哥出了半点差错,我定然以命为祭。”
“好啊,朕答应你。”李岩蹲下身子看她,“那么你现在告诉朕,你是谁?”
陆酒酒眼底通红,咬牙切齿道,“我是陆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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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新封了一位“婉妃”,姿容艳丽,眉间风情万种,明里暗里让很多妃嫔嫉妒,毕竟一上来便封妃,那必然是皇上极喜欢的。
无论是妃位,还是恩宠,都叫人眼红。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陆酒酒斗篷未系,伞也未撑,独自一人在廊下看了许久。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时,她轻声道,“芙蕊,你来了。”
掌灯的宫女以为陆酒酒不见了,着急忙慌找到她后才松了一口气,“娘娘许是记错,奴婢是春杏,不是芙蕊。”
陆酒酒回过神来,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偏头去看飞雪。
芙蕊早就死了,是她忘了。
春杏硬是在冬日为她急出一身汗,“娘娘,今日得去中宫请安,现在得抓紧洗漱了。”
陆酒酒不让她为难,点点头朝着寝殿走去,心里却在想,若是芙蕊还在,此刻应该是直接把她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陆酒酒不爱惜自己身子。
世上没有第二个芙蕊,正如世上只有一个陆婉。
陆酒酒长得再像陆婉,那也是陆酒酒。
春杏扶着陆酒酒进了皇后宫中,低声提醒道,“如今杨妃最受宠,说话也最尖利,娘娘一会儿可得忍着点。”
春杏都能想到一会儿会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自家主子柔柔弱弱的不会被气哭吧?
皇后娘娘和善,见陆酒酒一幅大病初愈的样子,便不为难她直接赐了坐。
果然杨妃会说话的很,“有些人运气就是好,生了一张相似的脸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看看自己原来是什么货色,贱民一个。”
陆酒酒是侯爷陆润捡回来的,这是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事,只是之前十年一直被他护的极好,人人都知道陆酒酒是陆润的命,没人敢轻视她。
如今陆润倒台,她便被人一口一句“贱民”叫的如此随意。
陆酒酒垂着眼没有说话,淡淡抿了一口热茶去寒气。
孟嫔家里是书香门第,听不得杨妃这样直白的损人,“杨妃言重了,入了宫便都是姐妹,不必如此苛责。”
杨妃翻了一个白眼,“和她做姐妹?晦气的要命,克死自己兄长不说,那陆家上下可还有几个人在吗……”
陆酒酒将杯盏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让众人心里都是一惊。
她朝着杨妃走过去,果断又爽利地给了她一耳光,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陆酒酒声音是娇软的,说出的话却阴寒,“不许咒我哥哥。”
随后她爽利地跪在地上,“臣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也被她的雷厉风行惊到了,明明看着挺软绵一小姑娘,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杨妃脸上很快起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呆愣了片刻后哭哭啼啼地也跪在地上,“这婉妃如此嚣张跋扈,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陆酒酒被皇后娘娘罚着跪在宫门外两个时辰,她没有异议,也不后悔,就算跪四个时辰,那一巴掌她还是要打。
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说陆润不好。
春杏替她撑着伞,“娘娘啊,奴婢不是让您忍着些吗?”
陆酒酒感受着身下冰雪的消融,寒冷顺着膝盖潜进去,这点冷和陆润受的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大概只跪了半个时辰,李岩便匆匆而来,一脸心疼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了杨妃一巴掌。”陆酒酒坦然道,“在跪着反省。”
李岩居然觉得她这样的坦白很可爱,他抱起陆酒酒,对一边的李公公道,“反省的法子有很多种,犯不着这冰天雪地里跪地上,你去和皇后说一声,久久抄几份佛经也就罢了。”
陆酒酒想,她要是皇后,应该会被皇上这话气到昏厥,觉得刚才罚她两个时辰实在是太轻了,应该跪八个时辰。
李岩抱着她回了永安殿,看见她冻的发青的膝盖眼睛都红了,“快去拿汤婆子来。”
他用手盖在上面,轻声问她,“疼不疼?”
陆酒酒只觉得李岩恶心至极,希望他赶紧把爪子从她的膝盖上挪开。
“不疼。”陆酒酒垂下眼作恭敬状,心中不断默念她不能惹怒李岩。
李岩静静地看着她,“下次她们招惹你不必理会,告诉朕,朕帮你出气。”
陆酒酒:大可不必,消受不起。
她恍惚起来,因为陆润也和她说过相同意思的话。
那时陆酒酒穿着正红色的喜服,陆润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温柔道,“你与付青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若是让你委屈了,不必忍着,直接回来,我替你做主。”
李岩冷冰冰的手碰上陆酒酒的眼尾,“你怎么哭了?”
陆酒酒自己抹了一把脸,“膝盖疼。”
其实是她的心疼,每一刻都疼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