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的那一日嘉乐公主来探望她,陆酒酒正往眉心点朱砂,一张脸妖冶明艳的不像话。
嘉乐觉得奇怪,“婉娘娘在做什么?”
“在做戏。”陆酒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听叶贵妃说陆婉眉心有着一颗朱砂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像极了陆婉。
嘉乐硬是要钻进她怀里,身上奶香味很浓,“婉娘娘要做戏子吗?”
陆酒酒听了笑起来,重新将额间朱砂抹去,“对啊,可不就是戏子吗?”
嘉乐捏捏自己的小手,“其实是我母妃让我来的,想看你病好了没有。”
“难不成又想和我吵架?”陆酒酒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果然因为罚跪这一事记恨她,请安时每一次都要拖很久才让起身,“妹妹这般受宠,本宫心里宽慰。”
陆酒酒耳朵听着,手却慢慢剥着山核桃,想尝一尝那咸咸的果肉。
吴常在坐在她下首,毫无预兆便昏在桌上,果盘杯盏砸了她一身又掉在地上,有妃子大喊着“茶里有毒!”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呼天抢地。
嘉乐混乱中被人推到地上,陆酒酒蹲下去护住她,这般娇嫩的孩子,被踩上一脚可得疼半个月。
后来还是杨妃吼了一声,“哭有什么用,还不去请太医,真是不被毒死也被你们蠢死了!”
太医急匆匆地来,诊断出的却是吴常在有孕,已经两个多月了。
纯嫔气极,“是哪个妃子喊的茶水有毒?害得我簪子被踩断两根,真是气死我了!”
皇上和太医也就前后脚的功夫,皇后见到他刚要说话,李岩却来到陆酒酒面前紧张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伤着?”
陆酒酒摇摇头,“吴常在有了身孕,皇上快去看看吧。”
李岩却不动,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眼,瞥见她手背上擦破了皮,顿时沉声道,“你这庸医,婉妃擦破了皮居然看不见吗?”
陆酒酒觉得他无缘无故发脾气做什么,她自己不也没看见吗?
太医战战兢兢地替她处理,“烦请娘娘张开手。”
陆酒酒听了他的话,手里原先握着的小山核桃就咕噜咕噜滚了出去,恰好停在李岩的脚边。
李岩俯身捡起来,似乎极震惊,“刚才都那样了,你还握着它不松手?”
陆酒酒其实是被吓着没敢动,她自己也不知道手里捏着什么,要是知道她早就扔了,哪里会在这里丢人现眼。
陆酒酒窘迫地挪开眼,“皇上快去看看吴常在吧。”
她觉得吴常在真可怜,自己有孕可丈夫在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后面又觉得,其实做皇上的女人,都可怜。
后面也就没什么事了,她自己扶着春杏的手回了永安殿,第二日宫中便有了旨意,封吴常在为吴嫔。
春杏不是很高兴,“奴婢瞧着她也没有被皇上传召过几次啊。”
陆酒酒拿着树枝在雪上写字,懒洋洋道,“噢,你是怀疑她与其他人私通?”
春杏:“……奴婢是觉得她实在是好福气。”
陆酒酒扔了手中的树枝,把写好的字踩碎,“无趣的很。”
什么都无趣,什么都做不了,连字也不能写。
陆酒酒垂眸看着那模模糊糊的“陆润”两个字,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
李岩来的时候陆酒酒又重新在眉间点上了朱砂痣,穿着月白色的绣百合华服在廊下等他。
婵娟两鬓秋蝉翼,婉转双娥远山色。
李岩屏住呼吸,居然不敢轻易靠近,他眼中尽是痴迷和爱慕,“久久……”
陆酒酒眼里柔情不散,她盈盈下拜时脖颈肌肤莹白,“妾身等皇上很久了。”
入了皇宫,谁都可怜。
第二日陆酒酒醒的早,身边的李岩还睡着,她昨夜哭的很凶,李岩一声又一声地安慰着她,细细吻去她的泪痕。
只有陆酒酒自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哭。
她重新闭上眼,毕竟演戏也很累,能少装一会儿就少装一会儿。
陆酒酒感觉到李岩醒了,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极其疼惜地停在她昨日因为疼而咬破的唇上。
而后他悄悄的起身,从洗漱到穿衣都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陆酒酒也就乐的装睡,不成想后面真睡过去了,醒过来的一脸懵,“我还没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春杏替她梳妆,心情很好,“皇上今日免了娘娘的请安。”
陆酒酒想了想,“那就算了,我们去看叶贵妃吧。”
她在宫中,也只有和嘉乐、叶贵妃和气地说过几回话。
其他的妃子她不敢靠近,怕被害,她可是要争取活久一点为陆润谋出路的;那些妃子也不敢靠近她,怕被打。
叶贵妃见着她就像见着陆婉,对陆酒酒很亲昵,“你怎么会叫酒酒呢?同陆婉的久久读起来一样。”
“我原先叫阿怜的。出生的时候娘亲难产,我爹不待见我,那时也就五六岁,就被他撵出门去买酒,却只给了我两个铜板。”
陆酒酒觉得这些事情很遥远了,说起来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位卖酒的伯伯心善,给了我一壶酒,可我却冲撞了一辆马车,酒壶摔到地上碎了,当时觉得自己死定了。”
叶贵妃递给她一块梅花酥,兴致勃勃的猜到,“马车上坐着的是陆润吗?”
陆酒酒点点头,眉眼温柔起来,“他很好,见我满身伤起了怜悯之心,问我愿不愿意同他走,我哪里会不愿意……后来改名时他说是因一壶酒的缘分,就唤我酒酒。”
叶贵妃看着她眉间的缱绻,突然就红了眼眶,“你这丫头,真是傻。他定然是瞧出你的模样像陆婉,什么酒酒不久久的,都是借口。”
陆酒酒看着她笑,语气真挚,“他拿我当替身也无妨,没有他,我早就死了。而且这十年里哥哥对我护着疼着宠着,这恩情无论如何也是还不清的。”
说到底,她是沾了陆婉的光,哪里敢怨恨,只有满腔的感激。
叶贵妃不想多说,她揉揉陆酒酒的脑袋,“你看的倒是通透,委屈你了。”
其实陆酒酒心里不委屈,能为陆润做一点事,她心里是欢喜的。
只要陆润好,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