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沙昨天还一脸浑不在意地对人强势,毕竟非亲非故又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虽是丫鬟,可是身上没有一丝丫鬟气,还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一种骨气和傲气,非是池中物。
这总有些故事或者身上总会发些点故事的人又与另一个同样来路不明、上赶子找上自己的人有交情,一看就是相熟的,也无怪她多想。
只是......自己刚刚接受那个来路不明的老人的药丸,这会儿继续怀疑着他们似乎有点......忘恩负义了。
沈落沙仍是坐在昨日那张铺着雪白兽皮的凳子上,张了张嘴,对着顾小花打了个招呼“你好”
顾小花愣了愣,嘴角抽了抽,也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你好”,仍是走到了沈落沙身边,寻了个位置,恭恭敬敬地站着。
面上是一派平静,可内心却在暗自翻白眼。
昨天她就觉得这大小姐有毒了。明明还一块儿吃着饭,好好的,和和气气。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急着赶人。明明秦大夫已经跟她解释这么多了,却还是跟没听到一般,提防得紧,这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顾小花内心腹诽,但却敛了神色,眉角低垂,从远处看,配合着她那鹅黄色的衬衫,玲珑窈窕的身段,倒真有副谦恭又我见犹怜的模样。
沈落沙这才认真地大量了一下这小翠配给的丫鬟。鹅蛋脸,柳叶眉,纤腰窄肩,姿态优美,是标准的古代美女。但下颔处却有些凌厉,脊背挺直颇有一番风骨和傲气,眼眸晶亮不闪不避,再联想到昨日的不卑不亢,行走间的不偏不倚,无一不散发着一股锐利的正气。确实是一个非常优质的古代女性。
确实十分优质。顾小花自小跟着自己开医馆的父亲,耳濡目染学了许多医术,尽得顾铭真传。就算在秦筝来之前,她的医术也颇拿得出手,一天之内,点名让她号诊的就不下三个,还得了个‘小花神医’的称号。虽不乏大家伙的调侃,但也说得上是实至名归。
再加上顾铭此人颇为通达,不拘泥于世俗,直接在顾小花年幼时便让其女扮男装送入学堂就读。因着十几年的饱读诗书,顾小花知书达理,落落大方,颇有自我主见,也能自我分析和应对问题,足以独当一面。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
只是......大半年前父亲突发病,来势汹涌。医者不自医,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寻便所有名医仍不见好转,幸好得遇秦大夫,才得以化险为夷。
所以在得知秦大夫正遍寻南宫大小姐消息时,顾小花自告奋勇参与选拔,入了南宫府当了丫鬟,这一入就是大半年。
顾小花对秦筝颇为敬重,不止因为他是顾铭的救命恩人,还因为他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只是颇有些......不着调。
顾小花想着那时常因南宫大小姐跳脚、不顾形象,孩子气般的老人,垂下的眼睫动了动,面色颇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恨。
她转头望向沈落沙的方向,眉头皱了皱。这个女人,她不是很喜欢。
恰逢沈落沙抬头,正对着顾小花那略带愤恨的不虞眼神,心中一愣。顾小花对上自家小姐清亮的眸子,也不收回,仍是定定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这会儿沈落沙是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了身边的人散发出的恶意了。看这恶意的深度,着实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发出来的,沈落沙嘴角抽了抽。她张了张嘴“你......”
顾小花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要清水是吗?自己打,要洗浴是吗?自己打,要早餐是吗?”顾小花偏头,阴恻恻地对她一笑“自己做!”
说完抱着胸,立定在沈落沙身边,直视前方,面色一派肃然。
“......”沈落沙的嘴角再次抽了抽。白眼一翻,她就知道昨晚并非错觉,面前这人哪是丫鬟,分明就是一个主子。
二人僵持了好半天。顾小花不动声色,沈落沙也一言不发,只是又倒起桌上的另一种果茶,粉嫩嫩的,甜而不腻,还透着另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口感十分不错。
沈落沙有一口没一口地啄着,心情又松快了许多。整个人悬在那豪华的凳子上,离地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喝道一半,突然就对身边的人说“你要不要也喝点?”昨天吃太多了,今天肚子还有些发胀,喝了一些清清凉凉的果茶,好受了许多。
顾小花瞥她一眼,不说话。
抱胸的手早就放下来了,她现在是府里的丫鬟,不能做太出格的举动。方才对着沈落沙的一通胡说,也是逾了矩的。
只是气不过这个人对秦大夫的态度,不冷不热,一点都不尊重。若是当真不知秦大夫为她做的一切也就罢了,明明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偏偏秦大夫还是一门心思地对她好。
明明一把年纪又淋雨又从城墙边马不停蹄地过来,一刻都没休息,昨晚也是跟着这个人闹腾到深夜才入睡。早起后,又忙着去整理厨房配药、熬药,也不管自己每日要打的拳法,直在厨房折腾到正午,才抽身在大太阳底下坚持完了自己的锻炼习惯。
没休息多少,就又颠颠地跑去厨房为她端药了,望着方才秦筝那轻快的步子,想着也许十分愉悦又心甘情愿的。
想到这里,对秦大夫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顾小花偏过头,又狠狠地瞪了沈落沙一眼。
接受到顾小花的死亡视线,沈落沙又是一阵茫然,怎么了吗?不就邀请她一起喝果茶,难道还担心自己会下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