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几个月本来已经习惯了一有空就往皇后宫中来,可昭王的事情一出,他又莫名的恐慌了,便假装忙的抽不开身,又不怎么进后宫了。
他也没想过,昭王一出事他就冷落了皇后,后宫会有怎样的议论,皇后也确实不在意这些。
一双儿女,一个虽然有信,但是找不到行踪,一个已经埋骨边疆。她痛心极了。
皇帝走进皇后的寝殿,便皱起了眉头。
这可是皇后的宫中,下人们竟如此混账惫懒,司徒瑾踏进来时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刺目。
“大胆!”一旁跟着的太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冲着外头就发起了火,“皇后娘娘的寝殿就收拾成这样?!”
司徒瑾的眼中透着寒凉,可外头的人跪下了一片,过了很久都没听见内间儿里有动静。他只好又向里走。
皇后竟然就呆呆地坐在榻上,俨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鸯儿!”司徒瑾下意识地喊了皇后的闺名。
皇后木然地转头看了皇帝一眼,神态很是疲惫。
这时外头宫人高声来报:“贤妃娘娘到。”
随后一高挑女子踏进门来,低眉敛目地顺势拜了一拜:“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见是皇后的嫡亲妹妹,皇帝的神经稍微松了些,便问道:“许久不见你,怎么竟想着来皇后这里请安?”
“陛下许久不见后宫诸姐妹,怕也忘了六宫晨昏定省之事了。”贤妃与皇后生的有六分相似,只通身的气度差了不少,许久不见皇帝却也未见紧张,只安分地答着话。
一旁的内侍太监见贤妃开口,便补充道:“自皇后娘娘病了以后,宫中许久无人请安,只贤妃娘娘记挂着皇后娘娘的身体,常来探望。”
听到这话,司徒瑾方才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最近常来,那鸯儿最近一直是这般模样吗?”
贤妃在听到皇帝亲切地称呼嫡姐闺名的时候,眼中划过了一丝妒忌,可她恭恭敬敬地掩盖住了:“姐姐这般已经许多日了,从昭王殿下的丧讯报到宫里,姐姐就一直打不起精神,可怜姐姐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她刻意地提醒着皇帝,皇后如今已经年华不再,更何况膝下没了皇子,不过此时她心中的想法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来,暗地里的小动作也仔细的很,只稍稍的给皇帝耳边吹吹风便是了。
谁知司徒瑾丝毫不在意她的话,反而心疼地握住了皇后的手:“苦了你了,不过你也不要这般难过,靖儿给你来了信,不看看吗?”
一旁太监见状,心知这是皇帝要跟皇后说体己话,也顾不得贤妃的情面,悄悄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贤妃无法视而不见,只能作委屈状向外走,可身后宫门都关上了,也没见皇帝挽留一下。
“娘娘,如今咱们的谋划真的能成么?”服侍在一旁的宫女扶着贤妃的手,主仆二人缓缓往外走。
贤妃此时才显出阴狠的表情来:“姐姐不中用了,吕氏一族总不能就这么断送。没了昭王,还有文王呢,那也是咱们吕家的种。若是姐姐想不开,也别怪我心狠了。”
或许是贤妃此时的表情太过于狰狞,那宫女看着心里都凉了几分,念着早就被封了王赐了地的文王,却还是惦记着再拼一次运气。
这可是皇后的母族,枫阳鼎盛的人家,更何况文王排行第四,前面也只有个昭仪生的三皇子罢了,正是最好的人选。
二人各怀着心思离开,却没注意一旁高高的宫墙上探出两个脑袋来。
“好个贤妃,亏得是我亲姨母,竟然这般算计我母后。”
“师妹,我们这么偷偷跑出来,师兄会生气的。”
原来是师姐妹二人稳住了凌江的病情,还胆大包天地给二人下了药,偷偷溜了出来。这怕此刻江若气的都要把山头翻过来找这两人了。
“别怕,咱们刚下山我就给他去了信,用的是师父的鹩哥,不会说错话的。”司徒文君冲江依眨了眨眼,最后环着她的腰,三两步就跳进了皇后的寝殿。
“我先躲起来,皇上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会吓着他的。”江依透过窗纸看到皇帝倚在榻上,怀中搂着皇后,一时有些害羞,便想避开。
司徒文君看师姐的脸颊红通通的,也不为难江依,便将人放到了墙边的树上,让树冠遮挡住江依纤弱的身体,随后翻身下去直奔帝后。
“父皇!母后!”
皇帝本来温声细语地同皇后讲话,皇后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女儿的声音突然闯进来,二人一时都以为是幻听了。
直到长公主翻窗进了寝殿,吓了皇帝一跳,帝后这才反应过来,调皮捣蛋的女儿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皇帝看着小女儿精神的模样,放下心来,却还是顶着一口气。
司徒文君在皇帝的咆哮声中捂住了耳朵,皇后也终于有了动作,将女儿紧紧地搂在了怀中,放声痛哭。
“我的女儿啊!”
这一哭便止不住了。皇后似乎要把这大半辈子的心酸委屈全都倒出来一般,声嘶力竭的哭着。
长公主伏在皇后怀中,也是泣不成声。
皇帝许久不见女儿,又刚刚痛失爱子,此刻就算再怎么装作强硬,眼眶也红了,泪水止不住地流。
“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啊。”皇后翻来覆去只会哭这么几句,可长公主也没办法回答她,只能任由她发泄。
可皇后这几日茶饭不思,身体已然垮了,这么个哭法肯定是受不住的,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
长公主下意识地号脉,不等皇帝传太医就拟出了方子。
皇帝眼睁睁看着离宫不过一年时间的女儿医术竟这般炉火纯青,也是傻了眼,难不成是在外遇到了高人指点?
待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地煎了药给皇后服下,皇后的心神稳住了,躺在榻上沉沉睡过去,长公主这才后退了几步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
“儿臣不孝,恳请父皇责罚!”
这一年在外,她懂事了,沉稳了,人也瘦了,也精神了。
皇帝看着她,觉得有些陌生,这不再是那个哭闹着非要吃他御花园里养的鲤鱼的小姑娘了。他欣慰着,也失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