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松在老爷的授意下,与一众奴仆护送少爷去了城西的医馆,据说那家医馆的大夫最是妥帖,也不知比自家府医强在哪,现下这情形也顾不得他们怎么想了,少爷有救,就是他搭进去了性命也好,那也是值得的。
然而在姚安走后,姚府里刮起了一阵血雨腥风。主要是因为姚家的当家人发现自己被府里的人孤立了,本该自己一手笼罩的地方如今竟然把各种事情瞒的一丝不露,这就不仅仅是面子上过不去了。
当即各处的大到管事小到洗衣丫头,姚胜都叫来“提点”了一遍。此刻心里最慌张的,就是张管事本人了。他是最后一个被传进来的,携儿子张秋一同跪在了大厅中央。
姚胜在首座上,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搭在桌上,气的胸口起起伏伏。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对这父子俩有提携之恩,怎么就还跟方氏搭上线了?方氏也是,曾经多好的女子,大度淡然。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不由得想起方氏因为自己的怒气流掉孩子的那次。莫不是对我这夫君心怀怨气?他莫名的就想起曾经与方唯相爱的时光来。
不入流的富商,官家庶出的小姐。虽说没有历经磨难,当初可也是两情相悦的。姚胜的火气消了些,他对方唯还是有真情的。
缓缓地,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门外庭院里萧条的景象。
背对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他悠悠的说:“你们可知错?”
两人被压的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磕头:“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那你们可知错在哪?”
“小人不该贪图小恩惠,帮大夫人瞒着少爷生病的消息。”张秋还是年轻,被吓得口不择言,一旁的张管事颓然的起了身,料想日后这个儿子怕是要废掉了。
果不其然,姚胜的怒火被高高挑起,怒喝道:“你竟还收受了贿赂?!”
姚胜怒极:“吃里扒外的东西!是我克扣了你的月钱?”
料想平日待这对父子不薄,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两人身上出岔子。到底是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竟因区区贱奴差点损失了长子。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这儿子!”他把问题抛给了张管事,大有听不到满意的答案就解决掉二人一般的架势。
张秋此刻战战兢兢,室内突然十分安静,能听到他的汗水砸在地面的声音。
张管事终是忍痛道:“小人的儿子年少不懂事,只恳请老爷留他一条贱命便是。”
毕竟也是跟了自己那么久的人了。心里总归是不太落忍,下人与女人也不同,女人丢了也就丢了,衷心的狗没了,其他的狗也会变心。
他内心思量片刻,最后决定打张秋五十个板子。不过还是悄悄交代了行刑的人轻些。
张管事不知姚胜内心的算计,听打板子的人说老爷吩咐轻些,还以为是老爷权衡利弊不好让外人知道他其实是迁就父子两个的,当即感动非常,决心痛改前非。
但是他的儿子张秋就不那么乐观了。老爷如今肯饶了他日后得知那件事就一定不会再心慈手软了。心存侥幸的认命,却觉得结结实实挨一顿毒打也没办法弥补他的过错。
姚胜这边处置完下人,才去轻歌院找方唯。等到了门口却被庄妈妈拦住了:“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老爷,老爷请回吧。”
这老妇一脸的理所应当,让姚胜看着就觉得心烦,不过是一庶出,自己如今也不算高攀了她,连仆从尚敢如此对待自己,看来自己在她心里也没多高的地位。
“我的院子,我想去哪就能去哪,大不了,让你们夫人滚出来!”姚胜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小厮就把庄妈妈架开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姚胜踏进院子,而后听见夫人嚎啕的哭声。
姚胜一进了屋就看见方唯躺在床上假寐,那红润的脸色哪里像是生病之人?再想到姚安病重的样子,就更加不满了。
“你这毒妇!”他胳膊抡圆了结结实实给了方唯一巴掌。
方唯终于躺不住了,猛的起身,眼角噙泪大喊道:“有种你就打死我!不过打死我之前你要知道!我如今不仅是方丞相的女儿!还是太子良娣的亲娘!”
本想着她哭了,姚胜还有些心软的,一听这话便浑忘了,随后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拽到地上去。
“贱妇!当我不知你做了什么勾当!私自放走府中姨娘,毒打季氏至死骗我说是因为她体弱!丢弃她的尸体让我颜面丢尽!使人做伪证造谣宛奴非我亲生!贿赂下人,欺上瞒下,害得我儿病入膏肓!”桩桩件件其实姚胜都查到了,只是念在年少夫妻的情分上,没有发作,如今她的胆子越来越肥,手也越伸越长,但是儿子是他的底线,“女儿也就罢了,你怎么可以害我儿子!”
方唯听着这谴责,讽刺的一笑:“你本可以有嫡子!是你自己亲手害死了他!”
“若不是你将湘儿诋毁的那般不堪,我会发怒失手推了你吗?!”姚胜振振有词。
“哈哈哈。”方唯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合着泪边哭边笑,“自作孽不可活呀!净都是我的错了?”
她的眼神忽地冷冽,质问道:“你又做了多少孽?你数的清吗?!”
姚胜在她的眼神中身体一震,背后凉意顿起。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方唯缓缓的站起身来,神色淡定的坐在了床上,摆弄着自己长长的指甲,“你害死了挚友才有如今的财力,才能娶我进门,我父亲就看中你狠辣决绝才同意我嫁给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语调拉着长音,心情仿佛突然变好了:“那个蠢女人什么都知道了,你猜,是谁告诉她的?”
“什么?”姚胜大惊,脑海中闪过从夷香院抬出来的那具焦尸。他就说若是单纯因为出逃被抓而生恨,怎么会这么强烈,原来……“你这毒妇!我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