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分管事喜宝油腻的圆脸、浑圆的身材,掐着自己的水桶腰,尖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伸着兰花指指挥着内监们忙碌着,“东边再高一点!再高点!哎哟哟,那个花盆不能那么放,转过来,花头要冲外啊!哎哟,这宝贝可比你们的命金贵,你们小心点哎!”
小熙被吵的受不住,扔下点心从屋里冲了出来指着喜宝喊道:“你们一大早就来吵吵嚷嚷,是不是成心不让我们主子安胎了!”
喜宝赶忙赔笑道:“哎哟,我的姑奶奶哎,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做完滚出去,省得给主子娘娘碍眼!”
烟雨扛着肚子从屋内出来,因为怀的是双胞胎所以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撑着腰从房内出来,柔声道:“小熙休得对总管不敬!”
喜宝满脸堆笑,满院子人随喜宝一起跪下请安道:“奴才内务府分管事喜宝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烟雨道:“大家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小熙对着喜宝哼的一声,转过身去扶烟雨,烟雨抬头望了望天空真是好天气啊!
内宫的主子一共就两位,皇后和这位皇贵妃娘娘,皇后身边有一直跟随的太监小祥子还有内监大总管徐福,喜宝想巴结也八杆子够不着,所以退而求其次,一心想巴结这位主子,只是这永福宫平时闲人免进的,所用之物一律由专人送来。喜宝苦于找不到机会,今天可算是借着装饰宫殿的机会进入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皇贵妃娘娘,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听见主子说话,赶紧搭话道:“这不,明日就是圣上万岁的万寿节了!圣上万岁真龙天子,连天公都作美啊!”
烟雨听他故意奉诚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出声。让小熙扶着在院内一边观赏花草,一边散步,生产日期越来越近了,她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利于生产!经过宫门的时候正巧一队侍卫巡逻经过,“哗哗”有节奏的步伐和盔甲碰撞的声音引的烟雨抬眼观瞧,又转而继续观瞧花草!她没有发现,行在队伍中有一人用惊喜、炽热的目光观注着她,却又不得不跟随队伍走过,让目光被朱红色的宫墙斩断!
萧峰抬眼看了宫门上的匾额“永福宫”!
月亮又圆了,萧峰躺在房顶上,这是他不当值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袁庆呼啦呼啦的爬过来,靠到萧峰身边小心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萧峰道:“萧大哥,我看这个苹果最大就装起来,留给你吃!你尝尝!”
萧峰接过来“嗑嚓”一声咬了一口,看也不看他,袁庆顺着萧峰的目光看了看月亮,不解的问道:“萧大哥,你每晚对着月亮看,这也是在练功吗?”
萧峰不答,忽然,远处有一声轻微的响声,萧峰猛的坐起身来,对袁庆说:“我渴了!”
袁庆赶忙起身道:“哦,我下去倒水端上来,你等我啊!”说着,手脚并用的向房边梯子爬去。
嗖的一声,远处射来一枚黑色圆团,萧峰伸手将其接在手心,展开白色纸团,是一粒棕红色的药丸,萧峰想都没想吞了下去,袁庆呼啦哗啦的端着一杯水从房边爬了过来!乐呵呵的道:“萧大哥,喝水!”
袁庆看着萧峰喝完水,把杯子接过来,乐呵呵的问道:“萧大哥,你升职真快啊!来了三个月就提升内城护卫了,好多人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升为内城护卫!他们说内城护卫信奉多,还能见主子,主子高兴了就赏好多金银财宝!你今天见主子没有啊?”
萧峰眼前晃过今天那匆匆一瞥,这算是见着了?还是没见着呢?看她怀着身孕应该过得很幸福吧!只要她幸福不就好了?
转头问袁庆:“这宫里有几位娘娘?”
袁庆认真回答道:“这我可是打听了,咱们皇上有别与其他皇上,咱皇上是个痴情人,这内宫啊只有两位娘娘!一位是皇后娘娘,一位是皇贵妃娘娘!”
萧峰点了点头,又躺下继续看月亮。
御书房,朱棣从奏章堆里抬起头问了一下郑和:“什么时辰了?”
郑和恭敬回道:“回万岁,已经二更天了!”
朱棣伸了个懒腰,刚站起身来,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朱棣转了转酸痛的胳膊说道:“传!”
不一会儿,皇后和宫女锦云提了食盒进来,二人恭敬一揖道:“臣妾请皇上安!”
朱棣抬手道:“皇上不必多礼!这么晚来了可是有事?”
皇后一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看这么晚了皇上还在勤于政务,为皇上送些宵夜来而已!”
朱棣笑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从精致的红木雕花餐盒里取出白玉炖盅,揭开盅盖,取出银勺搅拌后放在桌上,郑和从一旁取出小碟小勺舀出几勺尝了尝,自从登了基,就必须严格按照帝王用膳的程序进行,这是朱棣喜欢的过程,是从王爷升级为帝王才有的特殊待遇。稍过一会儿,郑和将炖盅呈给朱棣,皇后在一旁说:“这花胶炖鸡汤补而不燥,最适合皇上的体质!”
朱棣端过来一喝了两口点点头道:“鸡汤味道确实不错”
皇后又说:“按照惯例遴选的秀女已经过了初选和复选,还有十二位待皇上亲自终选!臣妾想,这些秀女都出自身名门,各具才艺,莫不如趁皇上万寿节献上各自才艺,以供皇上终选!”
朱棣将炖盅递给郑和,接了他递过来的巾帕沾了沾嘴道:“皇后的想法很好,就这么办吧!”
萧峰站在崇政殿高高的台阶下面,冷眼看着王爷、朝臣们手提各色礼盒拾阶而上,今天是皇上万寿节,大家的神情不似平日上朝时那般严肃郑重。
红色的绸缎和娇艳欲滴的花朵装饰让原本威武庄严的崇政殿增添几份生机,整齐排列的餐桌上美酒佳肴已摆放整齐,宾客们按照品阶高低各自落座,一声长喝:“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面朝龙椅方向跪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棣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在龙椅上落座,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接下来就是各位皇子、官员向皇上进献寿礼,太子朱高炽的寿礼是自己撰写的治国策论,二子朱高煦进献一匹汗血宝马,三子朱高燧进献一把良弓。文官们进献的多为名人字画、文房四宝,武将们进献的多为名剑、宝刀、强弓,王爷们进献的多为珠宝、玉器之类,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寿礼进献完毕,皇后轻抬手,锦云会意,向台下小宫女使了个眼色,从殿门外飘飘进来一个淡粉色人影,对着朱棣跪拜道:“民女闽姝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棣抬手道:“平身吧!你父亲可是江浙总督闽肃?”
闽姝飘飘一拜道:“回皇上话,闽肃正是家父!”
朱棣看闽姝眉眼清秀、举止得体,不愧是大家闺秀!问道:“你有何才艺要展示啊?”
闽姝示意侍女用托盘呈上一幅酒红色锦缎,她与侍女展开锦缎满是用金线刺绣而成、形状各异寿字。闽姝介绍道:“启禀皇上,民女自幼喜爱书法,这万寿江山图是民女收集从古至今各个字体的寿字按照年代配以山河图案,用金线刺绣而成,祖母绿点缀青山松柏,白玉点缀江河湖海,祝祷吾皇江山一统、万世扬名!”
下面一众看客不由的赞叹这心思、这口才,真是才女啊!
朱棣被闽姝这马屁拍的着实舒服,向郑和示意,郑和高声公布道:“江浙总督闽肃之女闽姝知书达礼、蕙质兰心,封婕妤!”
闽姝心中一喜,领旨谢恩!
众臣举杯恭贺皇上喜得佳人!
冀辽大将郭宏之女郭羡情,现场弹奏古筝一曲,被朱棣赞叹:“余音绕梁三日!”,被封为婕妤。
文渊阁大学士于世谦之外甥女于孝微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袭桃红色长裙,飞身一跃如翩翩舞蝶落于大厅正中的鼓阵之中,身姿轻巧婀娜如灵巧如燕,长袖善舞旋转击打于不同鼓面,形成独特节奏,时而甩出长袖击打鼓阵后摆放的编钟,一双长袖如游龙戏凤左右逢源,曲风也随之变化,时而如战鼓隆隆,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各自为证,时而交相呼应,千变万化、引人入胜。双袖左右猛然出击,左右两鼓发出惊雷般的声音,矫健身形如飞燕般停顿!全场一片寂静,众人沉浸在乐曲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后,朱棣率先鼓掌道:“美艳如蝶、灵动如燕!赏!”
众人纷纷跟随鼓掌!
于孝微谦谦一揖道:“民女于孝微谢皇上赏!”
可正当众人以为朱棣至少要将于孝微封为嫔位的时候,郑和高声宣布道:“文渊阁大学士于世谦之外甥女于孝微,才情俱佳、品性淑慧,封——美人!”
众人不禁暗叹:“真是君心难测啊!”
可于孝微的却未有任何异样,依旧颦婷一拜,叩谢龙恩。
后面仍有很多才女进献才艺,均是乐器、书法、舞蹈之类,均是大众之流,无甚新意。朱棣也都权衡其家世背景给予了不同位份的分封,毕竟,新皇登基各方势力都要平衡考量才好把控全局。
小熙听着远处传来的鼓乐声嘟囔道:“小姐,这样的热闹你也不去看看,你现在可是皇贵妃了呀!”
烟雨直了直酸痛的腰部轻笑道:“你呀!要不然你去玩玩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这么闷!”
小熙道:“我不去,皇上说了,让我守着你,寸步不离!”
烟雨呵呵一笑,你倒是乖巧!
小熙道:“皇上还说了,这么大的永福宫小姐可就我这么一个贴心人!皇上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得替他保护你!”
烟雨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那我现在想起来走走行吗?”
小熙把手中最后一块点心放到嘴里擦了擦手,颠颠跑到烟雨身旁小心的扶着她到院子里散步。
萧峰在大殿门前站了一天岗,到了傍晚,宴席还未散去,对班的侍卫来换值,萧峰将手中武器交给前来交接的侍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呼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听大殿里的聒噪了!站岗结束的侍卫并没有结束全部工作,而是按照惯例还要巡逻宫之后再回宿舍,萧峰心中盘算着路过永福宫的时候还会不会再看到她?会,还是不会呢?想来想去就来到永福宫门前,可永福宫的宫门却是关闭的,只听见里面有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并没有听到烟雨的声音,跟随着队伍离那扇宫门越来越远,心底逐渐涌起一抹失落。
烟雨跟小熙说:“今晚煮海带汤吧?”
小熙调侃道:“小姐自怀孕后一直闻不得荤腥,怎么今天想起海带汤了?哦,对了,这不是生辰时候才喝的吗?”
烟雨抬手就要打她,笑着申斥道:“你个小妮子又调笑我,看我不打你个没大没小的!”
小熙赶忙求饶:“小心小心,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不要紧,可别闪着你的水桶腰了!哈哈!”
烟雨被她逗的又好气又好笑,乐得直不起腰!
宫门吱呀被推开,郑和过来禀报:“小的请皇贵妃娘娘安,皇上让小的来传话,说晚些时候宴会散了就过来陪娘娘用晚膳!”
烟雨点点头,郑和又一溜烟退了回去。
太子过来给父皇敬酒,朱棣喝了一杯就推说有些醉了,要回去休息,让太子陪着众大臣继续饮宴,皇后说要送皇上回寝宫也被朱棣拒绝了,说让皇后帮她照顾着王宫大臣们随行的女眷们,皇后只得遵旨。朱高煦看皇后一人坐在高位上有些莫名的心疼,将前来敬酒的几名武将干一杯酒,就上来坐到母后身边,关心的问道:“母后可是有些疲累了?”
皇后看着她最疼爱的这个儿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三个儿子,长子高炽最是温良恭谨,幼子高燧最是直爽单纯,唯有这二子高煦最像夫君朱棣,高大帅气又自幼习武,一双巧嘴最会哄人开心却又心思深沉,让人难以捉摸!连对待妻妾的态度都与他的父皇如出一辙,前两天儿媳还来找她哭诉,对于儿子留恋美色这些事,有他父皇这个榜样,她这个做母后的又能干涉多少呢?伸出双手慈爱的拂平他的衣领道:“你也不要喝太多,要注意身体!”
朱高煦当然知道母后这样一定是因为父皇提前离席又不让她陪同而感到落寞,母后现在最需要的是陪伴,朱高煦将头伏在母亲膝头道:“母后这么一说,儿臣还真是有些醉意!还是儿时好啊,困了就可以赖在母后怀里睡!”
徐皇后拂着儿子的脸庞笑道:“你都快要封王了还在这里撒娇!”
朱高煦看这一招果然有效,就继续笑闹:“我才不要封王,离母后那么远可怎么成!”
徐皇后慈爱的看着他,笑道:“就算你不封王,也不能日日进宫陪着我这个母后啊!”
朱高煦道:“怎么不可以,只要父皇允准也是可以的!”
徐皇后温柔申斥道:“你是皇子,人品贵重,要慎言!”
朱高煦争辩道:“儿子在母亲面前有什么人品贵重,有什么话不能讲?”
徐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他任性胡闹。
朱棣进得门来笑道:“入院就闻得扑鼻的香气,可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熙跑过来行礼,回话道:“请皇上安,今晚呀可是特别好吃的呢!”
朱棣“哦?”了一声。
烟雨原本在贵妃榻上看书,看到朱棣进来就要起身,朱棣赶忙快走两步扶着烟雨,笑道:“这肚子大的,再过一个月怕是要圆成一团球了!”
二人走到餐桌旁,满满一桌子菜全是烟雨家乡特色美食,朝鲜菜肴最重食物本味及色彩搭配,这一桌子五彩缤纷霎时让人胃口大开,餐桌正中有一顶小砂煲盖着盖子,小熙将盖子拿开,笑着说道:“这可是我家小姐亲手为皇上做的呢!”
烟雨为朱棣盛了一碗汤,温柔道:“我家乡的海带汤,请夫君尝一尝吧!”
朱棣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不禁点头道:“味道清淡鲜美,刚才喝了酒,现在喝这个正是对胃口呢!”
烟雨温婉一笑,接过碗来又为他盛了一碗,一连喝了三碗海带汤才算罢休。
饭后,朱棣牵着烟雨的手在院子里散步,给她讲朝中的一些趣闻,烟雨听的津津有味,临走又让郑和拿来两本烟雨一直都很想读的书。自从确认烟雨有孕后,朱棣就再也没有与她同床共枕过,烟雨当然希望他能多陪自己,可她却从未对他挽留。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皇上一下封了好多秀女!”
“那不然这后宫就皇后、皇贵妃两位娘娘也太冷清了!”
“你知道什么啊!咱皇上原来也挺多位娘娘,是咱皇上后来遇上了皇贵妃才把那诸多位娘娘给打发了!”
“那皇贵妃娘娘是不是如天仙一般?”
“唉,花无百日红啊!这次一下来了这么多位呐!衣不如旧、人不如新啊!”
“那万一这次又来了一位比皇贵妃更厉害的娘娘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后宫的娘娘们最拿手的不就是——斗嘛!”
萧峰躺在房顶上听着两个小侍卫在下面悄悄说八卦,全然不知房上还有一个不耐烦的听众!远处“嗖”的一声射来一个不明物体,萧峰抬手一接“叭”的一声,一个纸团正中萧峰手心。懒洋洋的坐起来,展开纸团看到四个字:“力争近卫!”萧峰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王八蛋皇帝抢老子女人、还做了皇帝、还让老子争着去护卫他!”心里拿了小匕首刺死蒙面老头一万回!
队长罗宵在门外咳嗽了一声,众人像得了号令一样都跑出来迎着队长进屋去。待众人进屋,萧峰才从房上下来,慢悠悠的进屋去。一圆脸侍卫讨好的问道:“罗队长,您今日大驾到来可是有何要事要训示我等啊?”
罗宵眼角一扫,正色道:“下个月皇上要秋围,需要在侍卫中挑选十名精锐做近身侍卫,明日起开始甄选!”
“如何甄选啊?”有人问。
罗队长背着手在一排侍卫中走来走去,右手比出了三根手指道:“一共比赛三项,第一、骑射,第二、近身肉搏,第三、应变!皇城全体侍卫在不当值时到校场进行抽签比试,胜出者进入下一轮比试,直至最终二十名,由皇上及各位将军亲自观看决选!各位想要出人头地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罗队长说完就背着手离开了,侍卫们有些小声议论,有些默默拿起趁手的兵器在院子中练习起来。
萧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上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