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泛湖,仿若镶嵌在中原大地上的一颗璀璨玉石,清月当空,湖水静谧安详,好似陷入熟睡,湖边因了皇家摆宴封道,此刻冷清异常。如此一来,泛湖中央,更是静地出奇,此刻泛舟湖央,周遭无一船只,四面只闻自然之声。
“想不到繁华如帝都,却也有这么静谧之地。”孤舟之上,素衣男子站在船头,遥望前方,兀自感叹。身后那紫衣女子听闻,却是一笑,嫣然接道:“繁华也好,静谧也罢。这一切美好,若身在皇城,便不过是他人之物,而已。”
素衣男子眸光闪动,转身看了眼身后那一脸恭敬之色的女子,一头长发垂肩,夜色之下,只感到一身紫衣的她有些不一样。“那么,你厌了么?”
“厌,若能走出帝都,那我便是曾经厌了无数次。”
“适才馆阁内,本公子没有好好看看你。”素衣男子完全转过身来,说道:“你,抬起头来。”
紫衣女子抬头,美眸一闪,二人相望无言,湖风拂过,素衣男子却是微微一笑,上前牵起她手来,那一刻,从未接触过男子却突然接触了。紫衣女子内心惊慌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内心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愿意,似乎有些开心。
“泛湖夜美,不如你我剑舞一番,可好?”素衣男子饶有兴致般问道。
“可这孤舟紧俏,哪有地来剑舞——”紫衣女子还未说完,却是一声惊呼响起,原是那素衣男子不容分说,便是将她拦腰入怀。“孙天,拿剑!”一声应喝,远在舟那边的粗汉一把扔过长剑来。
“这里,没有俗人厌人,当为剑舞!”素衣男子轻答一句,便是一个蹬步,一手抱着她,一手持剑,离了孤舟而去。感受到身在半空,紫衣女子莫名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两手抱紧。
“萧姑娘,自管舞来,这泛湖湖水还淹不了你我。”素衣男子见状,一脚轻踩湖面,便是再次腾飞起来,看着怀里紧紧相拥女子,他,倒是有些尴尬了。
“剑影斜斜,冷意潺潺,我自当空一刺剑。”一声清喝响彻湖际,素衣男子搂着她,在这静谧湖水演绎起他的风怜剑技来。
“嘿,这剑技我老孙看了不下百次,还是没大公子和二公子舞得好。”孤舟船尾,那粗汉随意就坐,望着远处憨厚自语。
“剑曲悠悠,峰回路转潇洒剑。”“剑鸣百峰,苍苍雪杀浩劫剑。”“剑扫狂沙,清风相伴韶华剑。”
风怜家族,不传剑技,在这泛湖之上,尽情绽放,好似他回到了塞北,回到了冰雪峰原,回到了千军万马。而她呢,在她眼里耳里心里,却只有他,此刻相依相偎相拥,便是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
从未想过,她与他,会有如此交际。
一夜,剑舞,风怜剑掌中舞。虽只一夜,却此生无悔了吧。内心妙想之下,感到脚着了地,发愣之余,她深埋怀里的长发被人轻轻撩拨,不一会儿,她被他缓缓推开,夜光更盛,她与他如此相近。
“想不到中原女子也会羞涩。”他笑着调侃,却被她羞怒一瞪。
“女子羞涩,非地方使然。若非......”紫衣女子话说一半,却是越来越轻。他听出意来,却不道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了过去,“萧姑娘,此物送你,权当作个纪念。”
见她犹豫,素衣男子便是直接塞到她手里,然后退后一步,朝着船尾喊了一声:“孙天,回去。”
一夜难忘似永恒!
这难得一静的泛湖之上,萧疏疏好似回到了许久之前,自己第一次游历此湖,“他让我找到了旧时光阴......风怜子誉,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带着未尽兴的心回了紫玉阁,大宴仍在继续,只是门外士兵皆是撤了去,萧疏疏一时惊异,也未敢多加询问,便是匆匆绕过大堂,回了房内。
小心掩好房门,她双手按了按心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萧姑娘,此物送你,权当留个纪念”他那淡淡之语不绝于耳,每次想起总有种亲切微妙之感,兀自一笑,便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那是一件绿色玉佩,灯光下依稀还看得见玉佩之上雕刻的凤凰,“凤凰......玉佩......他为何送我这般贵重的东西?”喃喃自语,内心竟是又想起了他,想起了适才泛湖剑舞之景,想起了她埋首他怀里的悸动。
“萧姐姐。”蓦地,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萧疏疏回过神来,慌忙收起玉佩,定了定,答道:“门没锁,怜妹妹自管进来。”
“萧姐姐,可是有什么奇遇?不妨跟妹妹说说,也让我长长见识。”笑语传来,一位黄衣女子随即姗姗入门,正是那与萧疏疏同台献技的若雨堂花魁怜梦一,只不过此时的她一脸笑意,却总有一种奇怪的神情流露。
“只不过泛湖游了一趟,哪来的奇遇?”萧疏疏嫣然一笑,上前拉起她的双手,却是察觉有些异样,不禁问道:“妹妹,你似乎有心事?”
“没,没,梦一哪来的心事?”黄衣女子连声否决,瞥眼之间,却是瞧见了萧疏疏露在外面的半件物什,好奇之下,便是指着笑问道:“姐姐怀里可是有好东西藏着?”
“嗯?”萧疏疏一愣,低头看了眼,顿时一阵慌乱,原是刚才收拾地急,竟是将玉佩的红绳露在了外面,“没什么,不过是个系香囊的红绳罢了。”
“哦?”黄衣女子一怔,内心已然瞧出,那分明是系玉佩的绳子,嘴上却不戳破,左右环顾一番,便是起身告辞:“既然姐姐无恙,那梦一就先回若雨堂了。”
“妹妹走好。”萧疏疏心知此刻自己有些慌乱,便不再多加挽留。眼见她出了房门,走远了以后,她才再次小心关好房门,长吁一口气后,便是来到窗前,抬头看去,那一轮清月当空,分外惆怅。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他应该还会再来吧。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一夜辗转神恍惚。
紫玉阁那一间独属于她的房间里,暖床之上,萧疏疏一身紫衣随意斜躺,双眼微微睁开,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胸口,然后便是一抹笑意轻露。
昨夜竟是想着他睡去了。好似做了一个梦!那偌大的泛湖之上,只一叶扁舟纵行,那个梦里的他,一脸温和,携她之手纵情湖畔,他带着她飘荡湖面,他带着她清唱剑曲,他带着她耳语对侃.......这一切,直到梦醒时,方才确定:那个梦里的他出现过。
又是一次轻扬嘴角的笑。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招呼陪侍丫鬟,又是梳洗又是换衣,当她端然坐在铜镜之前,依稀瞧得见自己那略红的双颊以及那好似不属于自己的眼神。“离中秋还有几日?”她随意问道。
“后日便是。”帮她梳着长发的女子轻声回答。
“后天......他还会来么?他还记得我吧?”兀自喃喃,却是又一次微笑。
古人曾说:天与地本是一对亘古恋人,却是为了苍苍众生,永远相望而不能相守。故,大地之上,每一对恋人,都将会受到天的嫉妒,从而会降下一世情劫。若能过,则比翼双飞;若不能,则有缘无分。
萧疏疏小时候听到的传闻,此刻盘绕于心,她本不信这些巫术,只是,不知为甚,心头总是期盼能与梦里的他一起过那情劫,然后比翼双飞。只是,美好的期盼,却换来一夜月空明。
可是,她不死心,她也不会死心。她知道,他会来。
转眼,中秋大节来临。十五的月亮,分外妖娆,照在琉璃岛上,那一对对恋人相互赠送山盟海誓。四大馆阁门前,更是人声鼎沸,来捧场寻乐者络绎不绝,只是紫玉阁内,那一抹鲜艳的紫色,只舞了一曲,便是刹那无影。
关乎她与他的传闻,自那日盛宴之后,便是传遍了整个帝都。
也是自那以后,她的清高傲绝被不明世人唾弃,来紫玉阁消遣之人,再也没了往日文雅,个个好似吃了一大缸醋,纷说她的不是。她听了,自此不愿再露面,只躲在房内,倚着窗,看着人来人往的碎石路上,他的身影会蓦然出现。
一等便是一日,只是他没来,却是另一个他来了。
“要是伯远侯再来,你便推脱说我偶感风寒,不便相见。”萧疏疏小心吩咐侍婢后,便是暗叹一声,关好窗门,兀自坐回暖床,伸手取出怀里的玉佩,仔细看去,那凤凰栩栩如生,好似要挣脱而出。
“凤凰又如何?还不是身困牢笼,不得自由......”
“咚咚咚,”此时,一阵慌乱敲门声骤起。萧疏疏眉头紧皱,藏好玉佩后,便是嚷声问道:“何事?”
“萧姐姐,是九王爷来了。他执意要见你,妈妈拦不得,便让我来请姐姐前去。”
当今天下,太子封王,名正言顺,但还有一子,其竟能在太子登基之前,也被封王。圣眷恩宠,集于一身。那个人便是九王爷石鹿,传闻他擅谋略,乃是诸子之中,最学赋盛名之人。
“你且去回复,说我整理一番便来。”萧疏疏无奈,她知道,此人不比那石慎,万不可得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