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平平静静,风雪也越发少了,转眼之际,这塞北夜色便是笼罩开来。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原本一时死气腾腾的红城,却在今夜,彻底沸腾。石鹿的下令欢娱,让红城百姓摸不着头脑之时,却也隐隐有些明白,或许这场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战争,马上就要落下帷幕了。于是乎,百姓私下竞传,大街小巷更是一派热闹气象。
夜色依旧寒冷,诡异的风雪天气渐渐小了。
“奇怪,这红城发生了何事?怎这般吵闹?”远在红城南面的一处山坡之上,孙天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在其身后,一名将士猜道,“要不末将派人去打探一番?”
“不行!此刻去打探,怕是要打草惊蛇。”孙天摆了摆手,自顾衡量一番后,说道:“一起按照原计划进行,你且去传令,准备攻城。”
“诺!”那名将士领命而去。
“若按照我老孙脾气,早就领兵攻进城去,还非得等到今晚。”孙天收回目光,就要下坡指挥进攻,便是瞧见那原先领命而去的将士又急急折了回来,在其身后,跟着一名传令官。
“还好,还好。”那传令官见了孙天,顿舒一口气,说道:“柳将军让我传话给孙将军,今晚攻城行动取消。”
“什么?”孙天一脸讶异,“好端端地,这取消作甚!”
“石鹿派人来阵前传话,说是二将军在他手中。”
“胡说!”孙天听闻,便是大骂一声,“二将军武艺超群,这天下能擒拿住他的,还没出生呢?怎会落入那石鹿手里,肯定是石鹿那小子的阴谋诡计。老孙我这就率兵攻进城去,取了他性命。”
“孙将军切勿急躁!”传令官一把拦住火气冲冲的孙天,便是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来,“此物是那石鹿派人送来,孙将军应认得此物吧。”
孙天一把拿过那物什,仔细盯了老半天,才缓缓放下,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坏了,二将军真是被那石鹿擒住了。哎呀!我老孙这臭脾气,差点害了二将军。”
“柳将军说了,一切以紫叶花为令!还请孙将军布置周全。”那传令官说完最后一句,便是躬身离去。
“传令三军!原地待命。”孙天回过神来,连忙下令。
这一夜,红城霞光闪耀,百姓被憋了半个月的不安,此刻烟消云散,完全沉浸在久违的欢声笑语之中,全然不知,明日或将再次爆发一场大战。与此同时,塞北大营方面,却是在风雪的隐藏下,安静异常,像极了一头埋伏暗处准备猎食的饿狼。
“驾!”一声大喝之声,响在这荒凉的冰原之上。借着若有若无的夜光,两匹快马急急行驰,马蹄声践踏大地,传来轰轰声响,在这万籁寂静的夜晚,成了绝唱。
“看见那一片朦胧的灯光了么?那便是红城。”其中一匹快马上,紫衣男子用手指着前方,娓娓说道,“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到达红城南门。”说时,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温柔。
“是么?数年未曾来临,不知当年残败城池,如今有多壮丽?”另一匹快马上,青衣男子不怒自威,此刻却是打趣着回道。
紫衣男子听闻他话,畅然一笑,继续说道:“想必二弟此刻已在红城等我们了。”
“是啊!子誉贤弟、我二弟、孙天、王猛......”青衣男子自言之时,二人突然异口同声喝道:“宋其风!”
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迟缓,马鞭飞扬,直直往红城方向赶去。
而也在二人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之时,这远在东方之上,一丝鱼肚白蓦然闪现。天开始亮了。
天亮了,温和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塞北之地。猖狂数日的风雪异景悄然退去,好似从未来过一般,气温也逐渐暖和了许多,城墙之外,数十里之内,已然依稀可见。
而在经过了一夜喧嚣的红城,随着天亮的一刻,却又开始热闹起来。只不过,此刻在街上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偶尔有数队骑兵呼啸而过,这突来的噪音惊醒了沉睡中的百姓,纷纷推门看个究竟。
得到的消息却是,此刻起,红城再次下了禁城令,所有百姓不得外出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谁也不知要发生了什么?
而在红城北面的城墙之上,石鹿却是早早立在了那里,一双锐眼缓缓扫视着前方,而在其身后,许幽扛着大刀,如影随形。“开城门,迎!”随着石鹿的陡然一喝,敦厚沉重的北大门终于缓缓打了开。“嗷!”紧接着一阵高昂叫声,从城门口缓缓走出数头箭齿象,它们出了城门,并未深进,而是在城外数米开外,稳稳落扎。随后便是有着数千铁骑轰轰跑出,在更远的地方驻扎而下。
而在那数千铁骑刚刚驻扎而下之时,在那数十里的远方,却是隐隐多了数百黑点,只不过片刻,便是隐隐看到,有着数千的塞北铁骑正急急朝红城而来。
“一切可准备妥当?”石鹿亦是瞧得那飞掠而来的塞北三军,眼神微微一凛,便是问道。
“按公子吩咐,三千步兵皆是换上轻便服饰,已在城门口候命。”身后许幽躬身作答。
“好!让他们即刻出城,去把粮草给本王夺回来。”石鹿用手指着那塞北铁骑方向,阴冷的笑声响起。
“诺!”许幽躬身领命,脸上亦是一副玩笑的模样。
而在塞北三军这边,数千铁骑一字排开,横向前进,素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势。而在其身后,却是有着数千名步兵,缓缓押送着数百车粮草,这些原是从西南三军大营那里掳了来,如今,却是要拱手送还给人家。
“唉,这还没怎么吃的粮草,转眼之间便是要拱手他人。”
“二将军的性命,岂是这区区粮草能比?假使赔上塞北三军,亦不为过。”
“那是自然!只是有些气不过那石鹿小儿,满肚子的小心眼,鬼计谋。哼!”
“是许幽!”正讨论之时,却是王猛一个大喝,众人听闻看去,却是瞧得那最先之人手执大刀,正是许幽,只不过他身后却是跟着数千名便衣士卒,正遥遥走来。
“这许幽搞的什么鬼?”柳逸眉头紧锁,转身看向一旁沉稳的男子。
“怕是那石鹿派来取咱们粮草的......”那沉稳男子思虑片刻,却是一笑。
“也不知,二将军现在如何?”柳逸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便是大手一挥,停了下来,此刻那许幽亦是瞧见了他们,亦是大手一挥,停了下来。数息过后,便瞧得那许幽率先畅笑一声,孤身来了阵前说话。
“柳逸!粮草何在?”
“若非见得二将军本人,粮草休想!”柳逸遥遥冷视,大声应道。
“哼!不知好歹,”许幽暗骂一声,便是扬手示意一番,“你们且往城墙看去,那人不就在那。”
塞北将士听闻,心中顿时一紧,齐齐看向城墙方向,正瞧得那一身青衫男子,被人用铁链紧紧绑住,挂在了城墙之上。“二将军!”“是二将军!石鹿那个混蛋!竟敢这样对待二将军。”瞧得眼前一幕,诸人一时心中一阵哀痛,更有无名怒气轰轰升起。
“不可擅动!”一脸稳重的男子见状,连忙出言喝道,只不过其波澜不惊的眼里,亦是有了一丝阴冷。
“一切按计划行事!切不可急躁,反而害了二将军性命。”此时,一旁的柳逸亦是转身喝道。
“柳逸!粮草何在?”而在此时,又是许幽那冷笑的声音传来。
“给!”柳逸不假思索,马上挥手示意,身后那数百车粮草,便是缓缓出了铁骑阵,而那许幽见状,也是挥手示意,让他那身后数千名士卒,上前接手那些粮草车。
“宋兄!一切别来无恙。”许幽得意之时,扫过塞北诸将,只不过,在看向那一脸稳重的男子时,竟是遥遥拱手行起礼来。
“一切无恙,多谢许兄挂心。”那稳重男子脸色不变,遥遥相答。
许幽听闻,想讲些什么,却是愣了半晌后,摇头作罢。这些被那男子看在眼里,心里暗叹一声,再次喝道:“当年之事,许兄就不必挂怀在心。如今各侍人主,该怎样就怎样把!”
许幽听闻,神色有了一丝恭敬,好一会儿,才嚷着回道:“救命之恩不言谢!若沙场再见,许幽定当不留情手。”
“待这些粮草完全运回红城,我们便见机行事。”柳逸一脸阴郁地看向那挂在城墙之上的身影,心中实在是憋了一口大气。
而在塞北诸人盘算计策之时,在那红城城墙之上,蓦然出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石鹿。”柳逸见到那身影,内心怒气更甚,便是此人的兴风作浪,让开国柳家成了叛国逆贼,更是在当年战场时,险遭其暗算而亡。
“粮草收回后!本王还有一个要求。”却在这时,那城墙之上的身影遥遥传了话过来。
“石鹿!粮草已给,还不放了二将军!”柳逸听闻,心中怒气实在压不住,便是大喝一声,回了过去。
“这些本就是本王的粮草,如今物归原主,也算天意使然。”城墙之上,石鹿阴冷的笑声骤起,更是下令将挂在城墙的风怜子誉给提了上来,命左右绑在一边,然后又大声回道:“但!此人性命事关我金石国运,怎能随意放任?”
“好生卑鄙!”石鹿此话一出,却是那王猛忍不住怒骂起来。
“莽夫!”石鹿不去管他谩骂,自顾命人取了碗凉水过来,却是当着塞北诸将的面,生生泼向了昏迷的风怜子誉。一时冷水四溅,那昏迷的人猛然醒转,微睁开双眼,便是瞧得一身白衣的石鹿含笑看来。
“石鹿?”风怜子誉认出此人后,刚想环顾四周一番,便是发现自己身子虚弱不堪,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你!”他粗喘了几口气,有些恨意地看向石鹿,内心忽然明白了,怕是自己被废了武功。
“想不到一世枭雄,如今却成了废弃之人。这巨大的落差,本王瞧你怎么接受得了啊?哈哈哈”石鹿越看越心畅,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二将军!是否安好?”这时,却传来柳逸等人的问喊之声,风怜子誉乍一听闻,努力转过身去,便是瞧得柳逸等人也正往这边看过来。“柳逸?宋兄?你们?”他怔怔地自言自语一番后,再看向那正在收接粮草的两房兵马,顿时内心一片明朗。
“你竟以我为人质,要挟塞北三军?”风怜子誉说完便是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更觉虚弱了,“你那隐世的老师,便是教了你这些个无耻学用么?真当丢了君子谋的美名。”
“成王败寇!你不懂,我那老师也是不懂,这天下,只有我们石家最懂。所以,这天下是我们石家的。”石鹿轻笑,瞧着风怜子誉这般境况,心中憋了多久的气,好像终于散了一些,想及此,他脸上笑意更甚,挥手让左右解了他的绳子,并下令道“将他带下去吧。”
“等等!”石鹿蓦然一喊,又下令左右先行退下,自己却是笑着看向不远处急急而来的身影,那是个一身紫衣的女子。她步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城墙时,便是瞧见了那一身孱弱的风怜子誉,说不出的心里滋味,只是在走至其身边时,一把接过了那摇摇欲倒的男子。
“石鹿!再不放了二将军,我等就攻进城去,取了你性命。”这时,又是城外塞北将士按捺不住,齐齐问责而来。
“想必现在,我们的人已经进入红城了......”“待城中传出信号,便发射紫花令。”“二将军,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放心,有二将军在,石鹿他坐稳红城,想必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希望如此。”而正当柳逸等人盘算计策之时,那城墙之上,却是平白多了两名女子。
“似乎还少了几个人?”石鹿略带玩意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却对那一身紫衣的女子轻笑道:“想不到,萧姑娘这么早就赶来了,石某还以为你不来呢?”
“一别数年,将军别来无恙......”紫衣女子此刻全然不顾周遭,只一心看着身边的男子,这个魂牵梦萦的男子,这个已然深入芳心的男子,这个最让自己一生都无妨原谅自己的男子。
“是你。”风怜子誉再睁眼时,便是瞧得眼前女子的模样,赫然便是当年,自己一见钟情,相忘于泛湖的萧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