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代辛吓了一跳,拿起烛台,向墙角处走过去,看清来人,舒了口气,又悲从中来,转身往回走,“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还不是杨家的地界吧?”
“我不想见你。”
金终南一身黑衣,立在那里,依然俊朗挺拔,想抬手拉住代辛,还是放弃了,“我很想你。”
“也想我们的女儿。”
代辛身子一僵,说道,“何忘思是梁王长女,轮不到你挂念。”
金终南上前几步,“你不要说气话。我——”
代辛压下火气,回头看着金终南,“我现在是梁王妃,跟随韩卿妙去苏阳县与你谈判的,你这么直眉瞪眼地过来,不合规矩。”
“我不想声张,你还是悄悄回去吧。”
金终南见代辛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知道这时强行劝说定然是不行的,自己给代辛带来的伤害太大,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的。
“杨澈藏在李庄。”金终南凑近代辛小声说道,“我来带他回去。”
原来是因为杨澈在这里金终南才冒险过江,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代辛自嘲地笑笑,说道,“你不会是专程找我来帮忙的吧?”
金终南摇头,“这事你能帮上什么忙?”
代辛越想越生气,“你要留下来喝茶吗?再不走我要叫人了。到时候你和杨澈都走不了。”
代辛真的不想再参合到这样的事情之中。这次谈判,皇上让来,自己来就是,至于出什么力,代辛自己掂量着办,早日回到忘思身边才是正经。代辛自然也预想过与金终南重见的场景,若说情,代辛承认,看到金终南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惊喜,然后才是悲愤。也因为这,这次金终南真是冒险过来看望自己的,代辛的心结还能放下一些。但没想到他就这么忽然出现,本以为是专门来和自己认错解释的,结果竟是来接杨澈过江的。
代辛见金终南既不肯走也不说话,愤愤地说,“现在如何说如何做,你我都注定是这样了。我是梁王妃,忘思是梁王长女,你可明白?”
金终南又上前一步,代辛跟着退了一步,金终南拉住代辛的手,柔声说道,“别挣扎,我说完话就走,你且听听。”
“这么多年,我知你的难你的苦,我何尝不想立刻就把你救出火坑。无论你是杨家媳妇,还是梁王妃,我心里一直都是你。”
“我明白你的心,可是,有时候也会犯糊涂。梁王,论相貌论性情论才智,都不在我之下,甚至论这份真心,他怕是也不比我少多少。你是个心软的,他又是那么诡计多端。我没想过你会真的接受他。但,你中了他的计,吃了亏,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那时候,我犹豫了。”
“我有了这样的怀疑,怀疑你是不是吃了他的亏。”
“后来想起才觉得自己是多么蠢笨。以你的聪慧,你岂会轻易就范,退一万步,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以你的刚烈,不会默默地接受。而梁王对你的了解不比我浅,他既知你的性情,又怎么会使计逼迫你就范,那不是把你往死路上逼吗?”
金终南直直地看着代辛,眼里的柔情丝毫不减当年,代辛垂下眼,抬起手,低声说,“我听懂了,你让我想想。”抽回手,代辛浑身虚脱了一般,扶着桌角坐下,
“我这次来身份特殊,你还是赶快去办要紧事吧。我这边,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了。”
金终南明白代辛说的不能一朝一夕是怎么意思。忘思被困在大章城,就算二人此时和好,有什么想法也是施展不了的,女儿还在梁王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代辛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回大章,继续做梁王妃。
金终南离开代辛没有看,心里竟有些担心,终究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今日金终南来解释了一番,诉了钟情,代辛原本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第二日清晨,韩卿妙吃早饭见代辛没来,以为是昨日在雪地里受了凉,又因为昨日何平启对自己的态度,韩卿妙不好再过多表现出对代辛的关照,只派了人去问,回来说是昨晚外面风大,梁王妃睡得迟了,今日不过来吃早饭了。
代辛在金终南走后很久才睡着,翻来覆去地想东想西,临睡着还在想着李庄的庄主看着和蔼宽厚的样子,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中午间,天气转暖,榆县地处中原,并非苦寒之地,正值初冬时节,雪化了许多,一行人告辞了李庄主。走了一个多时辰,驿道上不少官兵在等候,想来是因为快到吴江边界,将领们怕再生事,便提前派到了这里。韩卿妙拿出文牒信印,交给领头的高个的年轻男子,男子看过后也拿出信印交给韩卿妙。
代辛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向外看,觉得领头的年轻男子有些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原来当年杨信住在杨家家里的道观,代辛看望杨信时见过这个人,当时还是道士打扮。能引起代辛的注意,因为这人个子很高,脸色也最白,站在在众人中很容易一眼看到他。
这人是难道是杨家安插的?
代辛身子探出车子问道,“这位小将可是来自驻守吴江的军队?”
韩卿妙听见代辛说话,招呼她下车,说道,“这位是梁王妃。与我们这些男子不同,你家将军还要多予照顾。”
年轻男子点头行礼,说道,“末将元青并非吴江原处守军,而是何家军的一位副将,暂时与吴江守军一同镇守吴江。”
代辛不露声色地点头,又看了看年轻男子,只见他额头冒汗,讲话时尽量避开自己的眼神。代辛心中有数,也不想参与其中,继续装糊涂。代辛回到马车上,整理思绪,想着想着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