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宁远有心睡个早觉,谁知闲来无事反倒睡不着了,掀开被子,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收拾妥当,她推门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月已近中天,皎洁的月光映得桥下静静的流水宛若一带美玉,她举目远看,那临河的楼阁灯火通明,夜风浮动廊间的薄纱,楼台下的河水遥远得好似天的尽头,隐约的丝竹之音混合着水面的雾气静静发酵,闻之即醉。
夜风中有着不知名的花香,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她侧过身去。临水的亭子里,尉迟维恭看了过来,似有一怔,随即问道,“舟车劳顿,这位公公怎么不上不去喝几杯?”
慕容宁远与他也有过数面之缘,在这撞见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只得哑着嗓子摆摆手,“不惯饮酒。”
其态扭捏,微翘的兰花指看得尉迟维恭有些寒,便认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掩住了眼底的不屑。
待她走远了,尉迟维恭看她的背影,心中忽地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联想,他本不是多事的人,虽然不耻这种行径却也不会庸人自扰,当下,便收敛心神往临仙阁走去。
慕容宁远停了下来,这处后院古木森森,苍华如盖,啾啾的鸟叫声更增添了幽静。一阵风过,竹林箫箫宛若女子的哭声,她走近几步,真有人在林中哭。
她猝然回首,一身莲青色的锦衣轻扬,环佩犹自轻触,脚上的铃铛兀自响个不住。
慕容宁远不由得一怔。
窈娘见他并非府中的人,这才略略安心。顿了一顿,问道,“你是何人?”
“小姓宁,他们都唤我小宁公公,是伺候十七殿下的。”慕容宁远道,“你又是谁,为什么事在这伤心?”
窈娘看了过来,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他,长长的眼睫在月下扑簌如蝴蝶的翅膀,忽地一笑,嗔道,“我是窈娘,昊地最出名的舞姬,曾有人夸我,一颦一笑皆国色,还告诉我这世上最美的地方就在皇宫。”
慕容宁远想了想,问道,“你去过皇宫?”
“没有,可是我总会有入宫的一天。”窈娘看住他,“你能帮我吗?”
慕容宁远一惊,推脱道,“我虽是宫里出来的,可是并不能带外人入宫的……”
“你不能,你的主子能啊。”窈娘打断了他的话,走了过来,“难道你甘心只做个小太监么?若你肯帮我,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提携之恩的。”说着,就盈盈拜了下去。
慕容宁远倏的退到一侧,连连摆手,“你起来吧,我不敢受你如此大礼的。”
她抬起头来,嗤地一笑,“你总不会还没有见过女人吧?我又不会吃了你,躲那么远。”说着,冲他招了招手,她的手生得极好,剔透如玉,月下看来更觉销魂,她道,“可惜你没胆,否则,让你见见也无妨的。”眼波流转间,嫣红小嘴吐出来的话却是伤人,“你又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慕容宁远愣了愣,静默了一会,这才悟过味来,当即生气地一甩袖子,“你这样的不知廉耻,小……小心点,十七殿下才看不上你的。”
她却捂着嘴笑了起来,“都气得结巴了,你生得也很不错了,真是可惜了。”
慕容宁远不愿与她多做纠缠,转身就待离开,窈娘正待说话,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刚刚窈娘是说要来这散心的,我去那边看看。”
窈娘一惊,赶忙挥手,示意他速速离去。慕容宁远在心底哼了一声,几步出了后院,四下看看,一纵身就跃到了树上。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看了过去,“窈娘,你怎么跑这来了,秦管家到处找你了。”
窈娘便柔声道,“郝姨,你知道秦管家找我什么事吗?”
“不知道,不过秦管家是老爷眼前的红人,等闲的事怎么会亲自来了?”郝姨笑着道,“他还等在厅里,我们都出来找你了。”
窈娘一喜,恍惚想到什么了,便拉着郝姨的手道,“我先去梳洗一下,怎么能这样子出去了?”
“还是先去见了秦总管,这两日,他忙得不见影,你也不要拿架子了。”
慕容宁远看着她们转过长廊,入了偏厅,心念急转,蓦地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她便跟着窈娘又蹿到了屋顶上。
屋里传出了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慕容宁远一惊,便不敢再揭开屋瓦了。只听得他说,“……窈娘,也是你时来运转,今日临仙阁的贵人看上你了,这以后怎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家小姐最不爱的就是拈酸吃醋,只是,身份在那搁着了,你也是个聪明人。”
“窈娘省得,窈娘谢过秦管家,也烦请秦管家和老爷说一声,他的恩情,窈娘必铭记于心……”
因着尉迟芷汀,慕容宁远对尉迟一家都没有了好印象,当下就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她便等那秦管家走了后,径直尾随在那窈娘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