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晟皓凭栏而立,看向那待放的白玉墨兰,银色的月光洒在白色花瓣上,不消片刻,白玉墨兰的花瓣已臻全开,花瓣的中心部分是极为罕见的紫金色,混上天青色花蕊,整朵花竟隐隐透出碧光来。
远远看去,如一抹烟雨氤氲。
他站在高楼之上,四周尽是婆娑树影,一阵风过,枯黄的叶子飒飒直下,在这样一个静谧的秋夜,莫名就透出一种凉意。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曾经在石室上看到过的一首诗:
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此诗出处,仙剑四)。然后,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侵袭上他的心,让他沉吟至今。
“小十七,”慕容宁远睡不踏实,又跑了过来,“你喜欢那花?”
“太过稀罕,”他笑,“喜欢也只不过多看两眼。”
“宫里都在传,皇上已经在替小十七物色皇子妃了。”慕容宁远嘻嘻一笑,“我六姐姐也在其列,我六姐姐是东朝生得最好的,她养的花连太后瞧了都欢喜的。”
“慕容簌簌?”牧野晟皓笑,“我忆起来了,母妃和我提过,奇就奇在她与我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连时刻都差不毫厘,都说她是有造化的人了。”
“是呀,”慕容宁远点头,“听我爹爹说,我六姐姐出生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透出奇异的紫色,都说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天降祥瑞,紫气东来了。可巧,我六姐亦生了双紫眸。”
牧野晟皓微微一笑,心道:“还好不是东朝小神仙,若是,我自是无福消受,兄弟怕也会为她闹得不和,太子哥哥的位置,背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了,连三哥也……”他心下微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咦”了一声,谓她:“梦儿来了,白玉墨兰开到最妍就要被人摘了去,在她身侧的可是你四哥?”
“四哥哥喜欢晟梦公主,不过——”黑亮的眼珠子四下转了转,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听我姑姑(慕容皇妃)对我娘亲说,贤妃无意了,我娘亲托我姑姑去探过了口风。”
“梦儿颇得父皇欢心,她的婚事自是赐婚,贤妃便有心也使不上力的。”牧野晟皓正色道,“你也不用来探我的口风了,父皇的心思,做儿臣的便能猜出一二,也要推说不知道的,何况我是真不知道。”
慕容宁远一听,小脸有些挂不住了,低头不再言语。一侧的侍卫皓武见她如此,心想:还好她家素有几分薄面,否则,这小丫头在宫里还不知怎么度日如年。
说话这会,那白玉墨兰已被摘了去,牧野晟皓见陈御医小心翼翼地捧着千年冰髓玉盒,便知母妃猜得是八^九不离十。
今晚还是夜宿西楼好了。
牧野晟皓凭栏远眺,繁星如银钉,闪烁不定,宫内点点灯火倒影在金水河中,宛若萤火蜿蜒,铺开了一天一地,他忽然就想起后山那夜的萤火,还有斜倚在桃树下的柒柒,瞅了兀自低头不语的慕容宁远一眼,他叹了口气:“柒柒,你入宫的时候,你大哥还拜托过我来着,可你已经进来三个月了,怎么脸上还是这么藏不住事?要不是你姑姑护着你,上次,李昭仪那猫你都吃罪不起。”
“她是皇贵妃的人,不然,姑姑才不用怕她的。”她嘟囔,“我就不怕,我大哥哥是皇上最器重的,她不过是个昭仪,凭什么欺负人?”
“子涵不过年长我几岁,已是我朝最年轻的御史,不过,内外有别,忍一忍,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他笑,“等我行了‘成人祭典’,就要去封地了,以后这宫里能为你说话的,又少一人了。”
“你能不能带了我一起去?”慕容宁远道,“你和皇上说说,把我调你宫里去伺候你?等以后你做了我六姐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六姐——”他笑笑,如实说道,“时辰生得太好,皇贵妃也有意了,要不上次那事那么快就风平浪静?”
“小十八比我六姐姐还小了,”慕容宁远嘟着嘴道,“再说,他还未成年了,难道就因他母妃是皇贵妃,就跃了小十七?”
“是大皇兄,”他笑,“大皇嫂未得麟儿,得了麟儿的那几位侧室地位又不高,皇德母妃一直在物色门户相当的人家了,偏巧你六姐的生辰八字又是最好的。”
“可是——”
牧野晟皓捂住了她的嘴,以密音传道:“我也不过瞎猜,这事最后还是要父皇定夺的。”
“那我就去找师父,”慕容宁远以密音谓他,“你家太欺负人了。”
“这个——”牧野晟皓暗恨自己怎么也被她感染,多起嘴来,忙以密音撇清,“都说了,只是我瞎猜的。”
“最好不是。”她恨恨道,“若是,师父不肯出面,我就带着我六姐远遁江湖、浪迹天涯。”
他俩后面的话全是传音入密,不过捂嘴前的话,已经听得侍卫皓文手心冒汗。难怪这静思园就派了她一个小宫女来主事,他想,不过一处废弃的园子,无甚要紧,只是那地坤宫的尉迟皇后会作此安排,他也直到这会才悟出味来。
东朝后^宫份位高的女子皆出身东朝世袭公卿,皇贵妃更是里头拔尖的,与皇上青梅竹马不说,更育有四子一女,可被立为太子的却还是尉迟皇后的嫡子。
不过,私下盛传太子不过是子凭母荣。
宫中的传闻总是很多的,譬如,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也颇受皇上器重,而这里面,大皇子与五皇子皆为皇贵妃所出,三皇子的母妃是淑妃,八皇子的生母为慕容皇妃。只是,八皇子一出生就被抱去了地坤宫。而慕容皇妃出身慕容世家,在后^宫位份却也不低。
甚有传闻,八皇子会被过继给尉迟皇后原是出自皇上的意思。想到这里,皓文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