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似是踏入了虚无之地。
持棋者的脸隐没于黑暗,叫人看不真切。
一双白到范青的手在棋局上落下一颗黑棋子。棋盘上,有裂开的黑棋,亦有碎裂的白棋,黑白相对,不分上下。但现在这颗黑棋的加入,使胜利的天平更倾向黑方。
天下为局,人为棋子。
他愉悦地轻笑一声。
“往阴节,有趣的节日~”
——
“你姐最近给你写的信有点多。”
井月将信封递给忆阙:“而你现在为止只回过她一封信,之间有什么问题吗?”顾将雪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来找忆阙,可见忆阙并没有给顾将雪说自己如今游荡于哪。
可是,为什么不说?与亲人见一面难道不好吗?
忆阙有一瞬间感到心虚,但他没表现出来:“哈,怎么可能,只是我在这待了几十年,不太记得她了而已……”
所以不知道跟顾将雪说什么。没错,就是这样。
“这么说,你想放弃过去了?”
放弃生前所事,从今朝新日。
忆阙:“……”
“哎……”井月微笑着轻叹一声,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转身。当忆阙以为他要离开时,井月又回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现在的顾家,是你姐姐在当家哦。”
主持家道的,一般都是男人,一个家族怎么会把家中如此重要的位置留给一个女人呢?除非……忆阙的瞳孔骤缩了一下,逃避似的不去细想。
回殷雀。
“月师弟好久不见!”回殷雀的弟子热情地跟井月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井月笑着招了招手。
“哇,才分开几天,月师弟好像变开朗了。”
井月闻言干笑:“啊哈哈,真的吗?……”
“是的是的,你以前从不会对谁笑的。”但现在会。
“是吗?”井月摸着下巴歪头神秘一笑,“可我本来就这样啊。”不会笑的人是楠月,关他什么事?说到楠月,井月拉着尘不池远离人群,开门见山道:“回殷雀的历史卷轴在哪?我要看。”
虽然他有楠月的记忆,但都只是片段,像梦一样的不真切。至于他上次在回殷雀溜人,不好意思,认路是他心里装的,“不认路”是恰好能用上的。归根结底,他对这一点都不熟悉。
“和楠月有关是吗?”尘不池问。
“当然。”
“好吧,反正也没有什么机密。我带你去。”矝告诉他井月接收了一些楠月的记忆,但他没问井月为什么不认路,毕竟他现在的任务之一,协助井月给楠月平愿。
历史阅览层。
看着那光一层楼就有近千册书和卷轴,井月沉默:“……算了,十年前回殷雀新收弟子的名册在哪?”
——
“在所有的花中,楠信子的花期是最长的,可过了中元,它也就谢了……”像是专门迎鬼而开的。
明澈的蓝天下,女子亭亭地立于花海中。微风吹拂,白纱与长发一起飘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会让人感觉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殊不知那面纱下,是毁了容的。
林忧缓缓地十指扣住沈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人:“不过……我们的爱情是永远都不会谢的,对么?”
她深情的外表下,却是已经嫉妒到扭曲的内心:不过一个男人,凭什么皮肤比女人的还细嫩?!
沈独不动声色地抽开手,答非所问:“今夜过后就是往阴节了,我还得给弟子们安排任务,就先失陪了。”
“……”林忧看着沈独略表歉意的笑,心里很气,但什么都表现出来,甚至装成遗憾的样子道:“好吧,我等你回来。”待沈独走远,她收敛了恋恋不舍的神情,眼中充满是恨意和嫉妒的癫狂。
看看,她不就毁了容,沈独就这般对她不耐烦!
他表面上虽然不说,但她就是看得出来!
沈独有着好看到雌雄莫辨的脸,过于好的皮肤……
林忧无时无刻不在想,为什么这些东西不在自己身上?!
她原本也有绝世容颜,加上温文儒雅的性子和瑶州药堂堂主的身份使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她所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美好,但这些好的东西,都随着一场战役而去了——两百年前的平魔战中,为了给尘不池和矝拖延时间,她不得不和当代魔尊炎摩正面交锋。
期间不慎被炎摩的本命剑惊轮划伤。伤口是不大,但她因此差点丧命,后来好不容易保住了命,那道口子却无论如何都痊愈不了,甚至开始向外扩散,使下半张脸的皮肤全部干枯,花容尽失。
脸于女子来说固然重要,可就算她翻遍了医书求尽了术法,都无济于事。
天道说,这是罪恶的印记。
所以,除不去的。
起初,她毁容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因长期戴上面纱,就有人怀疑林堂主的脸受伤了,还是无法掩盖的伤。
而那道刀伤还会影响心智,她开始阴晴不定,嫉妒他人好的东西。刚发现时,她是遏制住对大家的不满之情的,觉得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可沈独和其他人突然对她的忽冷忽热加剧了林忧这种负面情绪的产生,无法控制,到后面她也不再控制,任由这种情绪疯长,只是都主要集中在沈独身上。
她对沈独心怀怨念,有时甚至想杀了沈独。
——可平魔战前,林忧从不会去嫉妒谁,也不会去恨谁。
她变了。
炎摩一剑是因,沈独虚伪的态度是导火索。
赤子之心,早已被污染。
救天下疾苦的林堂主救不了自己,从此戴上了虚伪的面纱……
“沈独……你给我去死!……”
她微笑着咒骂道。
——
历史阅览层。
井月在过往名册中翻找了很多遍,任是没找到那个名字。
他用玄力将名册关上,书册飞回架子上。
“不对啊,楠月真的没来过回殷雀吗?没来过的话他那些在回殷雀生活的记忆又哪来的?……”井月疑惑地自言自语,“他是尘不池从乱葬岗带来的……嗯……难道尘不池带来的人名字不用记录在内吗?”
……还得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