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传来清晰的青草芳香。
耳边时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玄月感觉自己似乎躺在某个人身上,那挟杂着花果香味的青草香,有着极好的安神效果。
这味道很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只是这味道让人格外的安心恍惚间,玄月觉得好像有人在低声哼唱,背上若有似无的感受到安抚。
声音婉转幽远,使得伪装了这么久的玄月,难得安心的熟睡了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玄月渐渐转醒,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舒爽。只是眼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怎么好像枕在别人的膝盖上。
玄月迅速起身,看到身旁有人,竟还是个男子!连站起来都来不及,向后扒拉几下,试图离那人远点。
那人还没有从她这灵活的一系列行为中反应过来,仍维持着方才哄小孩入睡般的姿势。待回过神时,嘴角微微抬起一抹淡然却又有些宠溺的表情,无奈的注视着玄月,说:
“你呀,还是那么莽撞。”
当看到玄月额间那道鲜红的伤痕,嘴角收敛下去,眼中流露出丝丝地心疼。竟下意识的抬起手,想去抚摸这道伤痕。
玄月在他转过脸时便看清了他的容貌,一向以六界第一美人著称的她,见到他后,瞬间自惭形秽——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身着赤金流霞衣,如墨的长发整齐的垂落在身后,用着最为简单的发饰将头顶的长发固定。
一双含情桃花眼朗若星辰璀璨,唇若朱玉般饱满圆润。坚毅的鼻梁使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每一个五官,单拿出去都是世间最精妙的鬼斧神工,拼凑在一起,又仿若星河入海,日月同辉,远处的霞光与水面交相辉映,几缕柳枝借着这残影摇曳身姿——美不胜收
然后,美男说话了,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句长辈训斥小孩的话。可刚开始还浅笑嫣嫣的美男竟忽然间敛住笑意,抬手一边向她额间轻抚过来,一边用那种满是心疼的眼神看她。
更奇怪的是,她向来不喜陌生人触碰,本该下意识的躲开。可是看到他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时,终归不忍心。
罢了罢了,本君向来只会哄美人,怎么可以让美人落泪呢?正欲开口安慰,美人却先一步轻启薄唇,颤声道:
“疼吗?”
这句话犹如平静无波的湖面里掉入了一颗小石子:小小一颗,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自父母先后离开,已经很久没有人问她疼不疼了。眼前这人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竟如此心疼地问她疼不疼。
疼吗?
疼的。
或许在他反复重组身体时,不断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反复撕扯、重组,又用重组自己身体的红玉宝石做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炽羽扇。只是因为用的原料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的额间总是有一道类似伤疤的红痕。那是无法用任何障眼法掩去的存在,索性就一直顶着这道疤痕。
师尊与师姐们还有顾如玉,都曾过问过她伤疤的来历,却没有问过她疼不疼;魔族众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走向辉煌的新主,不是一个只会喊疼的懦夫。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第一次见她,却问她疼不疼。以至于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
她带着一丝疑惑和不确信,喃喃开口:“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手一僵,缓缓放下,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调婉转,如梦似幻:“我是……”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听,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转瞬间变得苍茫一片。在一阵刺眼的天翻地覆后,归于虚无。
玄月醒了,原来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梦。眼下她也来不及回味梦境里的事,因为师尊的那张脸,冷得吓人。
冰冷而又阴沉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胆子不小啊,竟背着为师同你顾师叔一起胡闹。”
这一声让她本已醒了大半的酒全部消散,彻底清醒。然后就清楚了眼下的形势:
顾如玉造得结界早已被师尊打散,自己则是挂在自己昨夜变出的树上。再看顾如玉,早已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还没等她解释什么,一道白绫瞬间向她袭来,将她裹住。玄月只来得及在心中咆哮一声:
还来!!!
被关在房间里静思己过的玄月,看着身上的芙蓉玉绫,怀疑起人生。
想他堂堂幻月圣君,以一己之力重振九幽,差点杀到天界去,灭了那天帝。
好事坏事,不好不坏的事都做过,九转回生门也跟玩似的来回窜,六界之中已无人能与她匹敌,如今却被这小小白绫以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姿势捆绑住,还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什么破白绫!等她找到了克制之法,定要将其全部毁灭!
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只探出了半个脑袋,玄月的怨气更深了。
明明是这家伙引她喝酒的,还说什么不会被师尊发现;凭什么她现在就要在这里被罚禁闭,而那个始作俑者却一脸无辜的,什么事都没有?
久闻玉虚镜主凶起来不管不顾当年为了一个弟子,差点屠尽太穹山,那神挡杀神的气势,可见她是极其护犊子的。
果然是相处时间短了,没什么师徒情。
心里不痛快,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客气:“哟?这不是引诱无辜师侄喝酒,又靠装醉躲过兴师问罪的师妹的……顾师伯吗?”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快,顾如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将踏进去的一只脚,又堪堪往后缩了缩,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落下,该落在哪里。
思索半天,最终决定:收回脚。
看着那人一脸杀气,顾如玉咽了口口水,心虚开口:“点点啊,我当时……不是醉了吗?”
玄月冷哼一声:“顾师伯的酒量堪忧,日后少饮便是;但是人品低下,欺骗他人,可就不对了。”
顾如玉心下一惊:他没有说过每月十五到十七,阮清萋一定会在镜湖待上整整三天。
本想着第二天一早他们一离开,把所有痕迹收拾好,就不会被发现喝酒的事。却没想到那壶酒后劲儿如此之大,更没想到阮师妹竟然来得这么快,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迎着玄月的目光,顾如玉强自镇定,抬脚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