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幽栖梧独自坐在屋顶上赏月。
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副画面,他知道他的染染曾短暂的在这里停留过,并且一直在等他把她接回来。可惜,自己却让她等了那么久,还断了这仅存的一丝线索。
他想起母亲生染染的那一天,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神与魔结合,所生的孩子天生就会带有煞气,极难存活。他也同样不可避免。
为了能让他顺利出生,母亲用灵力孵化他。可是在孵化的过程中,她的灵力与煞气相互克制,无法顺利输送于是,她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将煞气吸入自己体内,防止煞气侵入他的身体。
后来,他顺利被孵化了,母亲却也因此被煞气侵体,久治不愈,很是虚弱。。后来的某一天,他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娘亲,所有人都以为她好了。再后来,妹妹出生了。
只是妹妹出生后,娘亲又再一次病倒了,这次更是严重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他记得那天,所有人都突然变得忙碌起来,娘亲的房间里总是有很多人不停的进进出出。看着无人顾及,尚未孵化的新成员,幽栖梧有了计较。
娘亲身子不好,又刚刚生完,肯定照顾不到这个孩子。那他这位做兄长的总要做些什么。于是,他幻化出原形,开始孵化。因为他是半神半魔的体质,那些煞气自然不会对他有影响。就这样连续孵了七天,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是个妹妹。
他高兴的抱起妹妹,跑到娘亲的寝殿,他要告诉娘亲,这是个妹妹。
等到了寝殿门前,就见到向来沉稳的父君踉跄着跑过来,正要行礼,却直接被父君无视。
年少的幽栖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妹妹跟了进去。就看到服侍娘亲的侍女泣不成声地跪伏在那里,看到他,哽咽着说:“少主,夫人……夫人……”
幽栖梧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措的看向房内,病榻上的娘亲。
床榻上,母亲虚弱的倚在父君怀里,见他过来,虚弱的招招手让他走近
娘亲本就是六界第一的美人,即使现在的她看起来如此虚弱憔悴,容貌也是上等。那几分憔悴反倒衬得她柔弱了许多,更惹人怜爱了。
幽栖梧抱着妹妹,走向病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将妹妹抱近娘亲,说:“娘亲,是妹妹。”
拾月努力睁开眼,看到这个小婴儿,虚弱的扯起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向他:“我的点点已经当哥哥了,一晃眼竟这么大了。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全都是你幼年时的模样。”幽栖梧沉默不语。
拾月温柔的看着他,眼里渐渐泛起泪花:“点点,当了哥哥以后,你要尽到哥哥的责任,好好保护妹妹,知道吗?”
幽栖梧不说话,茫然的点头。
拾月费力的抬起一只手,轻抚着幽栖梧的脸:“记得你小时候,总要听我唱童谣哄你入睡,你说,最喜欢娘亲的歌声了。”
幽栖梧还是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拾月含泪微笑:“娘亲累了,这次,换点点唱给娘亲听好不好?”
幽栖梧低着头,开口唱道:
“月光姣姣摇啊摇,
天地青青我还小;
月光白白飘啊飘,
天地荒荒人亦老。”
歌声戛然而止,拾月的手无力垂下,身子往旁边一侧。
幽栖梧不知何时已泣不成声,一遍遍的唤着娘亲,而一直抱着拾月的魔君,随着她的手滑落的那一瞬间,一同失了魂魄。幽鸣玖抱着妻子,神色恍惚着喃喃自语:“好好休息吧,阿月。等明天……等明天……”眼泪无声划过,明天,哪里还有她?
回到现在,娘亲的话还言犹在耳,他却没有保护好妹妹。染染,你究竟在哪?
他坐在屋顶上,仰望月色,脑海里浮现出小的时候,娘亲搂着他,唱着童谣给他听得模样。后来,就变成了他唱着同一首童谣,哄着妹妹入睡了。
如今,对着月色,他重新唱起那支童谣:
月光姣姣摇啊摇
天地青青我还小
月光白白飘呀飘
天地荒荒人亦老
“听起来,似乎很感慨啊。”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回头一看,正是阮清萋。
幽栖梧换上他一贯的笑脸:“姐姐,你也上来吹风啊。”
阮清萋默默走过去,在他一旁站立。抬眼对着夜空,说:“方才那首歌不好,满是离愁。”
幽栖梧愕然地看着她,随即笑道:“姐姐的见解真独特,竟能从一首童谣里,听出离愁来。”
阮清萋不置可否,自说自话般的开口:“月光初升,姣洁美好,如同人的最初;月光西沉,周遭的黑夜逐渐褪去,独留下那一轮惨白明月,如同漂泊半生,却无处可归的游子。这样的歌,又怎会是普通童谣呢?”
她垂下眼睑,突然又看向幽栖梧:“对吧?幻月圣君?”
幽栖梧大惊,错愕的看着她,见到她那副笃定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还是没藏住。
他摇头轻笑:“玉虚镜主果真厉害,想必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吧?”
阮清萋并不否认:“凭你这等容貌,若真是来过太穹山我不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因为太过出众的人,总是会引起人们的议论;而你这样的容貌,自是会搅得太穹山不得安宁,不说别的,那向来眼高于顶的飘渺门都不会轻易放你走。又怎会放任你在仙村里默默无闻?”
“一开始只是怀疑,让我确定你身份的,还是你对幻月圣君的评价。”
“仙村的人因为现在这场不何因而引起的疫病,纷纷将这口黑锅扣到了幻月圣君身上。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你却用好奇的语气和我谈论他,而且每句话看似是想知道这场疫情的来源是否与他有关,实际上却是在好奇我对他的评价。”
“会在意别人评价的除了自己,还真不会有其他人。”
幽栖梧了然:“本以为你要费些时日才会怀疑我,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
既已知晓对方身份,阮清萋也不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他:“不知圣君来此地所为何事?莫非真如传言那样?”
幽栖梧愕然,而后捧腹大笑,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说:“玉虚镜主竟也认为本君是那样无聊的人?天地间,我想要什么得不到?本君要是想要比下一个太穹山,还需要做那龌龊事?”
阮清萋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我自然相信你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只是像你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太穹山附近,着实让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