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正午,王家村的谷场上就已经聚集了大批民众,这些人里有王家村的村民,也有专门从外地赶来凑热闹的好事者。
谷场中央,祭祀的法坛早已搭好,猪首羊面被摆置桌上,香烛高燃。一白衣少女被铁链紧紧绑在木桩上,村民们在一紫袍道士的指挥下,将一捆接一捆的柴火往少女身下堆。
一旁看热闹的人讥笑着,时不时用些烂菜叶,臭鸡蛋往她身上砸。
少女张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嘴巴,没有说出一个字。
柴火很快就被层层堆好,包住了少女一半的身躯。
紫袍道士朝着干事的村民们挥了挥手,他们便全部退下,独留道士一人在场。
“哎哎哎,这是要做法了吧。”
“可不嘛?我还从没见过着马天师除妖,听说这马天师曾师从玄灵宗,后为保护天下苍生安定,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师门。”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咱们这里地处蛮荒,修仙什么的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快别说了,要开始了。”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睁大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马天师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除妖的某个细节。
那马天师满脸横肉,身材臃肿,他先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取出别在腰间的桃木剑,围绕着少女一圈又一圈的跳着,嘴里还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
随后伸手将摆放在桌上的雄黄酒猛灌入口,对着木桩上的少女猛地一喷。
“噗。”雄黄酒喷射而出,打湿了少女的脸和上衣。
少女就这么被他猛地喷了一脸,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怒,原本不会发声的喉咙,竟在此刻发出低沉的怒吼。
她拼命挣扎着要摆脱铁链的束缚,可铁链却越缠越紧。
中年道士在喷完酒后,又抓了把放在桌上的糯米,朝着少女撒去。
少女刚被喷了口酒,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扔了糯米,愤怒的她恶狠狠的盯着道士,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道士被她这么一盯,难免有些汗颜,但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朝着少女洒糯米。
就在最后一把糯米洒完时,突然有人大喊:“放过那姑娘,你们都错怪她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这喊叫声吸引。
只见一老妪,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跑出来了。”村长低声问着身旁的壮汉,“还不快拉住,耽搁了马天师做法,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壮汉一听,立马带着几个同样壮实的小伙上前去拦截老妪。
老妪被他们摁在地上,拼命挣扎着,但奈何力气悬殊,很快便瘫软在地。
见反抗无用,老妪便开口骂道:“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到处冤枉杀人,我家姑娘好好的,哪里是什么妖怪,她要是妖怪,早把我吃了,还轮得到你们。”
不等王老太骂完,那马天师就说:“冥顽不灵,死不悔改,我看你是被妖孽迷了心智,找不着东南西北了,我今日便要当着你的面,收了她。”
“你个瞎了眼的,骗钱要命的狗东西”王老太又骂道,随后对眼前的少女说,“姑娘,你是我带回来的,老婆子既救了你,便注定是要护着你,保你的命的,今日你若是死了,老婆子就跟着你一起去了。”
少女听了这话,拼命摇着头,似是在拒绝老妪的行为。
“好好好,竟被迷惑成这样,我今日便当着你的面,收了这个妖孽。”马天师一抬手,村民们便将放置一旁的火把点燃,朝着少女靠近。
“你个王八龟子的,你杀人偿命,你个畜牲,你不得好死,”王老太拼命骂道,死命挣扎着却被牢牢摁在地上,“姑娘,老婆子对不起你啊!等着老婆子我来救你。”
“痴心妄想,还愣着干嘛,烧啊!”马天师朝着村民吼道。
举着火把的村民起初还不敢,他们这些人这辈子还从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手竟止不住的颤抖,迟迟不肯丢。
“丢啊!”道士又吼道,“不杀她,等着她杀你们吗?想想你们的孩子,你们的亲人。”
听了这话,几个胆大的村民,咬咬牙将火把朝着少女身下的柴堆丢去,几个胆小的闭着眼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也扔了。
“啊,你们是在杀人啊!”王老太发疯般大叫,扑腾着要起身,摁她的村民只好更加用力,将她的脑袋狠狠摁在泥里。
一旁的村长见此,忙上来劝解:“秋霞啊!这是妖物留不得,我知道你早年丧女不忍心,但不杀她,谁都不好过。”
“闭嘴,你们不配提我的兰儿,若不是你们当年……”老妪顿了顿,又说,“兰儿我救不了,这姑娘我若是也救不了,老身便陪着她们一起去到地府了,向阎王爷赎罪。”
“哎。”村长低叹一声,不再说话。
火势越烧越猛,不一会就将周围的柴火全部点燃,熊熊烈焰包围灼烧着少女。
老妪大声哭喊着,却没有人理会她,少女不忍老妪听见她的喊叫更加伤心,便死死咬紧牙关。
大火慢慢将整个人形都吞噬殆尽,村长见马天师一直站着,忙知会人给他搬张凳子,紧接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大火就这么烧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段时间内,除了王老太一直在哭喊,挣扎,再没有其他人出声,人们就这么默默看着,默默看着这场大火吞噬掉一个不会说话的少女。
“渍渍渍,”马天师咂咂嘴说,“这茶不是很好啊!”
村长见状,忙上前接过茶盏说:“我给您换一杯。”
“砰。”村长刚走开,一声巨响从火堆里传来,紧随其后的是马天师的喊叫。
“啊……啊……啊……烫死我了。”烧红的铁链飞速打在马天师的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一个满身灰尘,衣服被烧的破败不堪的少女来到马天师面前,支支吾吾的说道:“你,骗子,大骗子。”
随后将手中捆绑她的铁链,狠狠朝着马天师抽去。
众人见此情景,纷纷四散开来。
马天师被抽的嗷嗷叫,急忙磕头认错。
“姑娘,你放了我吧,你放了我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了。”
少女没有理会他的哀求,继续用烧红的铁链往他身上狠抽。
不一会,马天师便被抽的奄奄一息昏倒在地。
少女见他晕倒,便放下手中的铁链,朝着王老太走去。
不知为何,明明烧了这么久,按照常理,人早就烧死了,可她身上除了衣服被烧了几个大洞外,竟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少女将王老太扶起,擦了擦她眼中的泪,断断续续的说:“谢谢你,谢谢你。”
王老太猛地抱住了少女,哽咽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乌鸦的……事情,是因……为我,”少女刚开口,说话并不是很熟练,“我没想过……会这……样,以……后不……会了。”
王老太说:“没事的乖孩子,老婆子这辈子就看人最准,你不是那干坏事的人。”
王老太紧紧抱住少女,少女也伸手想要试探着回抱她。
“诶呀呀,真是感人至深。”突然一道轻快的女声响起。
少女急忙收手,将王老太护置身后。
一个戴着半面青铜面具,全身裹着黑袍的人说:“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