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将嗓子里憋着的那口气咽下，白云间说：

　　“也罢。我就教你这《普渡寒林图》。

　　“所谓‘寒林’，即是弃尸之所，亦称‘尸陀林’，寒林之主即是尸陀林主。《普渡寒林图》便是观想尸陀林主，以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激发人体潜能，短时间内增幅气血。

　　“别坐着，起来，跟我走！”

　　白云间迈步走出书房，苏景赶紧跟上。

　　系统觉醒三天，他还是第一次离开书房。

　　书房外有几处木制建筑，有几个身穿布衣的人砍柴、烧火，大概准备做饭。

　　苏景见他们没有修为在身，猜测应该是宗门杂役、下人之类。

　　几个杂役对白云间十分尊敬，口称“老神仙”、“仙长”。

　　见到苏景，他们眼中先是出现一丝迷茫，尔后恢复清明，同样恭敬道：

　　“小仙长。”

　　好像苏景不是忽然出现，而是与他们相识已久。

　　白云间还礼，苏景也学着白云间的样子，对他们一一还礼。

　　苏景跟着白云间绕到书房后，眼前是一座极为陡峭的高山。

　　山体近乎垂直，许多岩石露出土壤，表层泥土下可见枯死的树干，像经历过一场大地震。

　　白云间忽然跃起四五米高，稳稳落在一块岩石顶端，

　　“上来！”

　　苏景看着凌乱的岩石，一时间头皮发麻。

　　这些石头稳不稳啊？

　　等会儿不对啊，做梦呢，我怕什么？

　　一想到是在梦里，苏景立刻冷静下来。

　　没有犹豫，抓住突出的岩石，手脚并用爬上山体。

　　有的岩石断面锋利，所幸灾劫不坏身的效果依然存在，不然苏景非得被这些石头划个遍体鳞伤。

　　见苏景爬上山，白云间眼底多了一点赞赏。

　　青云峰险峻，一脚踩空或手没抓稳，后果非死即伤。

　　多少求仙之人在山脚下望而却步，苏景竟然直接徒手攀爬都不带一丝犹豫。

　　苏景快攀到白云间所在岩石，白云间脚一点，又跃出四五米高，落在另一块岩石上。

　　攀爬青云峰，光有勇气还不行。

　　青云峰上，空气似乎比山下更为厚重，而且越往上越沉。

　　苏景每往上移动，都感觉身上多压了一块石头。

　　今晚上不会都耗在爬山上吧？

　　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苏景运转真气，恢复消耗的体力。

　　向山下看去，苏景预计自己只爬了十二米。

　　这还是近两天气血疯涨的结果。

　　抬头一看，白云间还在头顶三米......

　　苏景抬头瞬间，白云间已经到他身边，一手提起苏景衣领，再一跃。

　　四周景物拉长、模糊，风从头顶往脚下灌，耳边只有风声。

　　景象重新清晰时，苏景再看山下建筑，不及指甲盖大。

　　白云间松开苏景衣领，苏景发现他们正处在一处青石板铺就的平台上。

　　脚下石板也凹凸不平，多有断裂。

　　其间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

　　再往前，是个山洞。

　　洞口大半被藤蔓遮掩，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白云间走到洞口边，弯腰从洞口边的一块石头下，取出一张黄纸。

　　苏景仔细看，发现那黄纸上画着不明字符，底端有烧痕。

　　符？

　　苏景脑子里很快冒出这一仙侠小说中常见事物。

　　白云间两指夹住符纸，轻轻一甩，符纸就变作一团白光。

　　“跟紧！”

　　白云间说道，拨开藤蔓，走入山洞。

　　苏景跟上，发现山洞内也是乱石丛生，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幸好那符箓不仅会发光，还会在经过的地面上留下一条光路，苏景才勉强看清脚下。

　　走过一段，苏景见白云间停下，前方没有路了，山洞到了。

　　符纸的光不太明亮，苏景只能看见山洞四壁上好像有画。

　　《普渡寒林图》。

　　自然而然，苏景想到这部观想法。

　　白云间让开一个身位，示意苏景往前。

　　苏景站到白云间身侧，看见前方有三个光点，光点后似乎是个人像。

　　忽然间，那三颗光点大亮，光明占据山洞每一处角落，甚至连师徒二人的影子也消失无踪。

　　苏景这才看清，那三粒光点原来是三柱残香，山洞壁画也在眼前展现。

　　一片枯死的树林，

　　林下不是土，而是尸骨；树干上摇曳的不是树叶，而是一条条银亮的筋。

　　树林间，有无数鬼魂，面朝一个方向，做朝拜状。

　　苏景顺鬼魂朝拜方向看去，看见一具真人大小的骷髅。

　　骷髅盘坐，两手摊开，似乎在向来访者展示寒林之景。

　　白云间说：

　　“《普渡寒林图》本在一玉简中，必须以神识感知。末法时代灵气枯竭，记录功法的玉简纷纷失去效用。所幸我宗一祖师以毕生心血，将其画下，我辈才有缘修习此法。”

　　苏景看这《普渡寒林图》色调以暗红为主，暗想白云间口中的“毕生心血”恐怕不是形容词。

　　这时，他的目光凝固在画中央的白骨上，开口问道：

　　“师父，这白骨，是真的人骨吧？”

　　白云间点头，

　　“不错。这具白骨，正是那位祖师。

　　“观想法最重要的，是其真意。不以身入画，便不能临摹出《普渡寒林图》真意。

　　“收敛心神，坐下，好好感受画中真意！”

　　苏景盘坐，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具白骨上。

　　《普渡寒林图》面积很大，以苏景的视角，只能看见一部分。

　　但是在与白骨对视的瞬间，苏景的思维好像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依然能正常思考，另一部分则不断“想象”。

　　想象中，鬼魂、尸骨、枯树都从画中走出，涌入苏景脑海。

　　虽然另一部分无比清楚这些都是假的，只是想象。

　　但苏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出现反应，心跳骤然加速，寒毛耸立，脊背发凉，感觉下一秒就会死去。

　　每有一样东西进入苏景脑海，死亡的恐怖就加重一分。

　　最后是那具祖师骨骼，骨节上出现祥云纹饰，那狰狞的头骨竟然给人祥和之感。

　　它慢慢起身，骨骼“嘎啦”作响，一步三晃走到苏景身后。

　　一瞬间，死亡的恐惧消失了。

　　所有图像印入脑海，思维重归统一。

　　苏景抬头，与一双干枯的眼球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