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眉目山河,清澈明朗
有时候,真的很感谢缘分,兜兜转转该遇到的人终究都会遇到。在某些人心中,总有些位置是留给某一个人的。尽管他们之间没有约定,没有承诺,甚至都没有认识多久,但他们相信他们会在人海里遇到彼此。
那次合唱比赛候场的时候,罗云杉见到了山青,她的心里感觉到很奇妙,她自己说不上来的感觉。可能是遇到故人了,她才会那么开心。
不过,两人不同班,除了那一次合唱比赛的候场区见过,就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见过彼此。直到学校举行校运会的时候,他们才第二次见面。
与往常并无差别的上午,罗云杉坐在候场区,和胡晓鸢下着跳棋。跳棋是由玻璃珠子组成的,棋盘的形状是六角星,一种颜色的棋子摆满一个角,以最先将己方棋子全部移到对角为优胜。
“云杉,你这跳棋是和谁学的,下得很好诶!”胡晓鸢嘴里含着糖果,说着,“谁要是把能让你输,我真得叫对方师傅,请他收我为徒。”
“噗嗤!”罗云杉被逗笑,她用手把脸旁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笑着说,“有那么夸张吗?我妈妈教我下的跳棋,可能是自己有时候无聊,就左手和右手一起下,看看左脑和右脑哪一个更厉害一点。”
“咳!”胡晓鸢故意咳嗽了一下,她看见有一个男生站到了罗云杉的后面。胡晓鸢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那个男生看到罗云杉的时候,眉目间仿佛有山河,清澈明朗。而只是一瞬间,男生看到了胡晓鸢,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怎么了吗?”罗云杉看到胡晓鸢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后面,她便转过头一看,坐在椅子上的罗云杉猛地一惊,突然重心不稳,椅子一个趔趄,电光石火间,椅子又安安稳稳的——而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按住椅子。
原来,一直都是虚惊一场。
罗云杉的眉头轻皱,她感觉到自己的慌乱无措,她整个心砰砰地像有只小鹿般不停地乱跳,她这是怎么呢?她看到那只手,看到旁边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她站了起来,膝盖碰到了旁边放跳棋盘的椅子,跳棋盘被碰到了,罗云杉伸手想要“稳住”棋盘,然而她一不小心把棋盘弄翻了。
大小一致的玻璃珠子滚落到地上,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与地方碰撞的声音清晰可见。只见肖山青揉了揉眉心,心想:过了这么久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此情此景,胡晓鸢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个男生和罗云杉一定是认识的,那此时,是不是有个“大灯泡”挡在这里,对,撤离“案发现场”,远离“是非红尘”。
“云杉,我忘了乔杰轩让我给他把班上的葡萄糖带到跑步的终点去,我先过去。”胡晓鸢说,“同学,帮忙捡一下玻璃珠子。”
只听见那个男生“嗯”了一声。
两人弯腰,开始寻找散落人间的“孤儿”。经过未知的扑朔迷离之后,答案会赫然出现。
“你爸爸身体还好吗?”罗云杉边捡珠子,边轻声问,声音很好听,一如初见时那样。肖山青转学的时候,罗云杉就听妈妈提起过,肖爸的身体有些不好,他们家搬到了离医院近一点的地方,方便治疗。肖爸真的没有再娶,除了他家亲戚帮忙来照顾肖爸,更多的时候照顾肖爸的责任就落在了肖山青的身上。
这个男孩长大了,他越来越明白如何对抗逆境,越来越明白人生不是一帆风顺,越来越懂得重来一次要珍惜的为何人何物;也越来越看淡失去的种种。可能,这就是人生。
肖爸的身体渐渐好转,肖山青的肩上的担子便轻了些。他从爸爸病好后就越来越懂事,对自己的学习越来越认真。他似乎知道,那个叫罗云杉的女孩那么优秀,她一定会考上那个小镇附近最好的高中。如果,可以的话,肖山青也想考进去,这样,他们就又会相见了。
每一个无比努力的日子都值得被铭记住,要用最大的勇气去过想要的一生。
有人不是这样说过吗?成长的学费是眼泪、长夜、笑和纪念。
男孩子长大了是要保护身边的人的,他们可以流泪,可是流完眼泪就必须坚强。肖爸生病的时候,肖山青真的害怕极了,他没有妈妈,他害怕自己失去爸爸。漫漫长夜,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就算可以勉强入睡,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一个噩梦而害怕地惊醒。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让他走过来的,竟然是一个人的笑,那个女孩笑得时候清澈明朗,眼睛里仿佛藏了星星一样。
或许,这么久以来,肖山青只喝同一种口味的牛奶是有原因的,那是一种纪念。
“挺好的。”肖山青点头,“你呢,还会偷偷吃糖被阿姨抓到吗?”
罗云杉抬头,她的心头有着千般思绪,仿佛顷刻间就要爆发,她望着肖山青,随之,低下头,把玻璃珠子放进棋盘。
“没有呢,我妈妈说我长大了,很多事情要自己做决定了。”罗云杉说着,仿佛担心肖山青听到“妈妈”这个词会“伤感”。她便转换了话题,问,“我们考到同一所高中,真的是有缘呢!”
肖山青把手中的玻璃珠子放进棋盘,一个一个地摆好,边摆边说:“是的呢,很有缘,没想到小云杉长大了这么漂亮。”
罗云杉笑了,她的眼里似乎装下了整个盛夏。
“要不一起下一盘跳棋?”罗云杉问。
“可以啊!”肖山青点头。
玻璃珠子在跳棋盘中行走,就好像平行的两条线交汇,他们会找到最开始的地方。
“诶,你为什么不走这里,你明明可以赢的?”胡晓鸢看到树下的两个人在下跳棋,便走过来观战。那个男生的下跳棋技术和罗云杉不相上下,很多时候他都可以“直捣黄龙进入老穴”,可每一次似乎都有所保留,让对方的棋子先进去。
一个很浅淡的声音,那个男生回答:“我舍不得让她输!”肖山青说这句话的时候,望向了对面的罗云杉,她正眉目微皱,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青春,就是有过去的影子,此刻的模样和未来的憧憬,每个人的青春都有张相似的脸,写满困惑,却也可爱到极致。
冬的小雪,飘出漫天的浪漫;春天的桃花,开出一树的灿烂;夏的阳光,照出一季的活力;秋的落叶,落下一地的相思。好像每一个四季都是一样的,好像每一个人的青春都是相似的。夏荌安在篮球场见过穆京墨那么一面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
学校那么小,他们怎么都没有再碰到过呢?
学校的集体的活动本来也不是很多,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全校师生都会在操场集合,看着国旗升起,然后站在操场,听着国旗台的人讲话,之后,各班按照秩序回到各班教室。操场人那么多,如果想找到一个人的话,可以说是难比登天的。
不过,有些事情就有着诗的梦幻,“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在人山人海中,该遇见的人都会遇见的。可能会晚一点,但是只要会遇见,那便是“秋风知秋意”了。
“荌安,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邵宇明今天在国旗台下的讲话特别好!”赵子莎一脸“崇拜”的眼神,“‘一个人刚开始的辛酸,才造就了你如今与众不同的美丽’,‘我一直觉得人生没有错误的选择,每条路都能闯出一片天地’‘不管你今天选择了哪条路,每一条路都能演绎出不同的味道’!男神啊,真的是神,这么有才华,还长得那么好看,嗯,以男神为榜样,奋力拼搏,血拼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夏荌安用手“扶”了“扶”侧额头,她说:“这些‘毒鸡汤’都是用来‘诓骗’无知少女的,少喝得好。”
“不觉得这个‘鸡汤’浓味正好,浅淡适宜吗?”赵子莎似乎能把什么事情都与吃的联系在一起。
马尾辫微微动,夏荌安解释道:“邵宇明不是说‘辛酸造就美丽’,你看看那些被辛酸压弯肩膀的人,岁月和时间就像恶魔一样抽干了他们的汁液,让他们在各种压力下不堪重负,哪里来的美丽,‘岁月静好只是一种假象,只是有人愿意替我们负重前行’。”
赵子莎知道夏荌安说的是什么,夏妈一生辛酸,岁月没有放过她。
夏荌安的外婆去世了,夏妈把夏荌安接了回来。夏妈组建了新的家庭,并和那个人生下了一个男孩,夏荌安去的时候,感觉到分外地难过,她自始至终就像一个外人一样。那个男孩已经七岁,读一年级。
幸好,她是寄宿,没有每天待在那个并不属于她的“家”。那个“叔叔”因为夏妈把夏荌安接了回来,而时不时地和夏妈吵架,不知道大人在争吵什么。在一次周末,夏荌安带男孩出去散步的时候,那个男孩疑惑地问夏荌安一个问题。
“姐姐,‘离婚’是什么呀?”男孩问。
夏荌安惊讶地望着男孩,反问:“‘你从哪里听到的?’”
“爸爸和妈妈说话的时候说的呀,那是糖吗?”男孩不解地问。
夏荌安摇摇头,轻声地说:“不是的啊,那是一个不好的词,就像一个‘怪兽’一样,以后不要提这个词了,好吗?”
“嗯嗯。”男孩点点头,朝夏荌安点头。
而夏荌安回去的步子却如同千斤重,她觉得妈妈真的太辛苦了,操劳了一辈子,只想自己的孩子有个“家”。
也就是那一晚,夏荌安叫那个“叔叔”为“爸爸”。
这个世界太锋利,走到哪里都可能被割伤,外伤易缝合,内伤难痊愈。夏荌安为了妈妈,向这个世界妥协了。
“夏荌安!”有人在散场的人群中,喊了夏荌安的名字。
夏荌安转头,朝后面一望,是穆京墨。
“好久不见!”夏荌安朝走过来的男生说了一句。那句话,轻轻的,浅浅的,像棉花一样放在心上,堆在心尖。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穆京墨说道。
“这是?”赵子莎问。
“子莎,你先自己回教室吧!”夏荌安下了“逐客令”。
“啧啧啧!”赵子莎故意咂咂嘴,说,“我不着急回教室!”
看着赵子莎离开的背影,夏荌安便转过头,说着:“学校可真小啊,我们都能在升旗的时候遇到。”
“是的,学校可真小。”穆京墨点头,他的脸上有着一丝高兴,眉目间仿佛藏了山河瀚海。
“你……”夏荌安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
“有空我们一起去走石子路啊,学校的池塘边也有石子路,你可不能骗人啊!”穆京墨打破了“僵局”,说道。
夏荌安看向穆京墨,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迎来送往,时间斑驳,四季的更替,有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变。比如,等着和夏荌安一起走石子路的男孩。
“好。”夏荌安点头。
“你参加了下周的校运会了吗?”穆京墨边走边问。从操场回教室的人很多,而人群中他们是走在一起的。可是总有些人不好好走路,总是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打打闹闹。
一个人飞快地跑进人群,似乎是在和谁比赛谁先到教室。
短短的一瞬,夏荌安感觉的有一阵风过,而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将她搂了过来,严严实实地用自己的臂膀保护身旁的人。那个奔跑的人没有撞到夏荌安,而那肩上手心的温度,让夏荌安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穆京墨赶忙把手放下来,眉头紧皱地看向刚刚那个“横冲直撞”的,说着:“你没事吧?”
“没事。”夏荌安摇头,她的脸庞微微泛红。
“你参加了下周的校运会了吗?”穆京墨再问了一遍。
夏荌安点头,说:“嗯,参加了,女子5000。你呢?”
“男子800米接力赛。”穆京墨回答,“你跑得起5000?”
“不知道呢,体委调剂的,我本来也只想报800的。”夏荌安回答,“重在参与嘛,跑不动就走。”
“哈哈!”穆京墨听到了夏荌安的回答,笑出了声来。
而在下周的校运会,夏荌安跑完了5000米,在终点的时候,赵子莎抱住了疲劳过度的夏荌安,她很厉害,不仅跑完了全程,还跑进了前三。
邵宇明在一旁折服,说:“夏荌安可真厉害,佩服!”
赵子莎嘴角满是骄傲的笑,朝邵宇明说:“杯子给我,让荌安喝一下水。”
短短的几秒钟,夏荌安朝观看区望去,隔着人山人海,她在朝一个人凝视,而那个人亦看着她。
赵子莎朝夏荌安望的方向看去,问:“你在看什么?”
夏荌安摇头,回答:“没什么!”之后,她接过放了葡萄糖的水,轻轻地抿了一点,甜味散发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