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阴暗的天

　　喷泉池的金鱼沉入了池底，没有摇头摆尾。国旗台的旗杆在慌乱地摆动，搅得人心烦意乱，三面旗帜在风中摆得激烈。天空有一朵朵的乌云在聚集，那雨似乎不肯下，又抗拒不了雨滴会落下来的命运。

　　“我们聊会儿。”梓叶坐在恒子默的旁边，是恒子默常坐的花坛边沿上。

　　“嗯。”恒子默的手上拿着手机，他此时有点心烦意乱，不停地翻动手机。

　　“不要看手机。”梓叶强调。

　　恒子默赶忙把手机屏幕放下，点头。可是，可能因为习惯，他又不自觉的打开了手机屏幕，因为手机振动了。

　　“我都讲了，我讲话的时候，不要看手机！”梓叶语气不是很好，她对恒子默的意见是越来越大，如果恒子默以这种态度来和梓叶交流，只会越来越糟。

　　手机被调成了静音，并且被放进了裤袋。

　　“我希望我讲的时候，你用一个很简单的身份来听。”梓叶在慢慢地讲，“不要以队委的身份，不要以大学同学的身份，不要以高中同学，你以一个普通的如其他所有人一样，只是对我有一点了解的平常人的身份来听。”

　　“嗯。”恒子默点头。

　　“我对工作不认真吗？”梓叶问。

　　“我没说你不认真。”恒子默解释。

　　“回答我的问题。”梓叶在尽力保持冷静。

　　“认真。”恒子默回答。

　　“我不够负责吗？”梓叶问。

　　“没有。”恒子默摇头。

　　“可你为什么说我没有做好一个队委？”梓叶问，“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知道有多令人失望吗？”

　　恒子默的脸上显现出分外的悲伤，他似乎伤害到梓叶的感情了。

　　“批评队委是大队长做的事情，我做了什么你看不过去的事情，犯得着在那么多小队员面前指责我！”梓叶越想越伤心，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我难道真的没有做好一个队委吗，队里的哪一项工作做的不好，换做你，你不一定做的比我好。”

　　平日你咽下的眼泪，迟早会蓄成一场大雨。

　　小的时候，跌倒了，看看旁边有没有人，有的话，就哭，没有的话，就自己爬起来。

　　当长大了，跌倒了，看看旁边有没有人，有的话，就自己爬起来，没有的话，就哭。

　　不要在不喜欢的人面前哭，因为不值得，只有在对你好的人跟前，你流的眼泪才值得，才会被珍惜。梓叶很想忍住，可是没忍住，当恒子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梓叶的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它们落下得太迟了。就像当年，那个文具袋上的缩写字母，永远都是心里的一块疤。梓叶曾经对恒子默的好可以收回，但不可以作废，因为恒子默拥有过，也将永为他所有。梓叶赠予别人的，是另一种好。这份情谊，让恒子默在梓叶的人生中有了一席之地。

　　“你别哭啊！”恒子默顿时“慌”了，“多大点事情。”

　　梓叶用哽咽的声音说：“你是队委，你为队里的利益着想，我可以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仅仅是队委，在队里，你最先是我的朋友，你那样对我说话，让我觉得这么些年的情谊都是一种假的，枉费了这场了相识。”

　　恒子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此刻梓叶的心情。

　　“多少人，可以是高中同学，又有多少人之后可以成为大学校友，又有多少人可以在大学里，在一起工作，我没有做好工作，队长会说，这个活永远都不是你该干的，指责我的这件事情，你犯得着亲力亲为吗？”

　　“你别哭了！”恒子默第二次见到梓叶哭得这么伤心，上一次是在高中的时候，那一次是因为敦瑞果不配合组长安排，非但不配合，还凶巴巴地对梓叶说话，导致那么阳光那么要强的人在公众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敦瑞果当天就向梓叶道歉了，还在之后在课题感想中，表达了他的深深忏悔和自责，梓叶的课题组是班级唯一一个代表去参加全校课题比赛的小组，她带领的小组是调查组第二名。

　　泪水流干了，就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对一个人失望透顶了，就该离开了。

　　“恒子默，你让我离开你的生命吧，你的存在已经给我造成了深深的伤害，我们不适合做大学校友，也不适合做高中同学，我们适合做哪种萍水从未相逢的人……”梓叶的话没有任何温度，就像寒夜里一把寒冷的刀，深深刺痛着恒子默的内心。

　　恒子默阴沉着脸，他意料到了梓叶将会做什么，她还是这样，她的爱憎都很分明，没有丝毫的水分。

　　“我们的工作一般不会有交集，如果有，陆池会和你交流，我不会有任何工作需要和你交流。”梓叶说着，“还有，我希望你的女朋友永远不要认识我。”

　　“我当然不会让她认识你！”恒子默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梓叶点头，脸上分外的苦涩。

　　“说句不好听的，你身上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我女朋友！”恒子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了“无可挽留”的地步。

　　梓叶心想：恒子默，你搞清楚状况没有，我并不是你前女友，你怎么可以拿我和你女朋友比较！还说句不好听的，你这种话都可以对我说，那我也说句不好听的，你配不上此时此刻和我坐在一起说话。

　　梓叶没有再说话，她起身去拿自己的东西。巨大的情绪波动和夜晚的寒风，让梓叶不住的咳嗽，她该回去加衣了。徐雅早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她走近梓叶，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梓叶摇头，说：“没事。”

　　天暗的比平常早一点，梓叶红肿的眼睛并不明显。

　　徐雅耐心地问：“感冒了吗？”

　　“有一点，不碍事的。”梓叶轻声回答，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回去加衣。”

　　“嗯。”徐雅虽然感觉到梓叶的不对劲，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人的一生，一切关系的疏远和割裂，都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分手。离开某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好，是因为跟他们在一起时自己的状态可能不好，如果他们很容易激发出我脆弱、焦躁、善妒的一面，而我试图改变发现无法改变时，我只能选择离开。

　　虽然两个人曾经真的关系很好，但也挡不住彼此的不合适的相处带来的毫无意义的拉扯，时间耗费，智慧用空，我们费尽全力只是不断地在验证一个个错误的演算答案。

　　不是你不好，是我有时候不得不通过离开你来善待我自己。

　　夜更凉了，梓叶裹紧了衣服，离开了，她的背影写满了落寞，在恒子默的心里留下来一连串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