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雨一直下着

　　晚饭后的乌云笼罩在校园的上空，那云是一层一层堆叠着的。在云块与云块相连的地方，颜色明显比灰色稍淡，到像极了画师笔下的水墨画，墨汁以中心散开，由深变浅。云与云之间瞬间又连成一大片，颜色也变得深些。天气总是那么奇怪，只听见风声，看见乌云。可那雨却迟迟不肯下。

　　“等会儿换完座位，我们就不是同桌了。”禾忻娈一边用笔在草稿纸上画圆圈，一边说着。那乱糟的线条看得让人发晕。而比这线条更乱的，是禾忻娈此时的心情。等班主任进来，就意味着要换座位——以往只是整体上下左右移动，而这次不同，座位全部打乱。而且，出现男女混坐的情况分相当渺茫。因为班主任本着男女生一起坐可以相互学习的原则，而没有料到在短短的时间内产生了不好的“苗头”。短短的两个月，班上滋生了中国教育的一大劲敌“早恋”。而带头的叫许溪风，是本班班长。禾忻娈听罗疏桐讲，班主任默许了这种行为，但是前提是不可以影响学习。毕竟是新老师，对于这种“懵懂感情”的处理是相当仁慈的。毕竟年轻，能够对这些现象表示理解。可，这并不能改变班主任要换了禾忻娈同桌的事实。

　　翻动书页的声音停止，付卓珺愣了愣，短短的一瞬，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但他冷静地说着：“没什么，换个座位……”话语未完，不知是何原因，之后，他自己嘀咕了一句，“换座位？”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瓢进了教室。窗户边上的同学把窗户关上。禾忻娈望着窗外，看见雨打在窗子上，更像是滴在她来不及难过的心里。她侧过头问：“送我支笔，留个纪念，好吗？”

　　“啊？”付卓珺的眉头微蹙，“笔？”

　　禾忻娈点了点头，向付卓珺手中的笔望去。她说：“我的笔都是纯黑色的，疏桐总说我买笔的眼光太差了，叫我换种样式。我觉得你的笔挺好看的，全透明，简约风格，很好看！”不知怎的，她无力地笑了笑，她看见班主任向教室走进。

　　付卓珺轻轻呼了一口气，对这种逻辑感到理解上的无可奈何。他点头，弯腰向座位里拿文具盒。那是一个纯白色的文具盒。他说：“正好，之前买了两支。”说着，他便从文具盒中拿出了另一支，放在了禾忻娈的桌子上。

　　“真好！”一句话刚落音，禾忻娈就把笔放进了自己的绿色文具盒里，文具盒的里面有小碎花的图案。之后，她说，“阿付，你喊我一声啊，很久没听你叫我了。”

　　嘴唇轻抿，付卓珺感到一丝紧张，他似乎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他说：“禾子！”

　　一个笑容绽放，禾忻娈将草稿纸放进座位，她说：“班主任在展示座位表，等会儿换完座位，多对新同桌笑笑。”

　　“呵呵！”付卓珺感到莫名的开心。或许，在那一刻，他已经彻底适应了禾忻娈的种种表达方式。习惯了一个人，从而了解了那个人的说话方式，兴趣爱好，并且将这种了解埋在了一个正在含苞的感情里，等待着风雨过后，这朵花开放，散发清香。

　　“大家安静，由于今天下雨，所以换座位的速度要快，老规矩，男生搬完了帮女生搬，开始！”班主任的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禾忻娈侧过头，准备弯腰去拿箱子里的书，而付卓珺这时也侧过头，向书箱处低头，刚好不偏不倚地碰到了禾忻娈的头。两人都急忙说：“对不起！”话语刚了，两人相视一笑，都用手揉额头。

　　“没事吧！”禾忻娈问。

　　付卓珺摇头，之后，他说：“这箱子你用吧，我把书拿出来。”

　　禾忻娈低头望着中间的绿色书箱，记忆将她带到了那个晚自习查到之前。那时，她刚从寝室回到教室，她一坐下，付卓珺就说要和她商量一件事。禾忻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付卓珺第一次找她商量事情。破天荒的事情让她一本正经地听着。

　　“要不，我们一起买个箱子吧，书太多了。”

　　“啊？”禾忻娈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书，再看了看付卓珺的桌面。她回答：“可我有书包，可以把多余的书放进书包里。”

　　付卓珺似乎铁了心要买书箱，他急忙说：“买个书箱，方便些。”他的眉头因紧张而皱着，他一脸真诚地望着禾忻娈，他的眼睛依旧深邃，有神。

　　禾忻娈点头了，说：“好吧好吧，我同意。”

　　“那现在买！”付卓珺倒是干脆果断，“先用你的卡，等会儿我付一半的钱。”

　　禾忻娈看了一下手表，说：“要查到了，等会儿下课了再去。”

　　“很近的，一下就买了。”天知道付卓珺为什么要买书箱，那种强烈的渴求感，让禾忻娈再次打量了身旁的这个男生。禾忻娈心想：看别人买书箱，眼红吧！

　　“好，好，我去了！”禾忻娈不知道为什么她同意了付卓珺买书箱的要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去商店的时候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她不是为自己买的，她是为她和她同桌买的。因心中雀跃，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商店。她大声地问老板：“阿姨，这书箱怎么买？”

　　在简短的交流后，禾忻娈知道书箱有两种，一种25元，一种35元。禾忻娈买的25元的。她觉得买太大了，占地方。选个什么颜色呢，乳白色，蓝色，绿色？乳白色太单调了，一点生气都没有，要是放在我和付卓珺中间，岂不……不行，买蓝色的，付卓珺应该喜欢蓝色，凭什么呀，叫我买箱子，还买别人喜欢的颜色。好，买绿色的，看着就生机勃勃。

　　“阿姨，拿那个绿色的。”禾忻娈一番纠结后，决定买那个绿色的。果不其然，付卓珺看见禾忻娈手中的绿色箱子，本能地感到惊奇，后又转念一想，绿色也不错。禾忻娈看见付卓珺，她一脸自豪地递出书箱，说：“做个记号。”

　　“记号？”付卓珺很快的反应过来，他看到书箱中贴有字的部分，他拿笔在上面画了一个五角星。禾忻娈愣神一看，心想：你也只会画五角星。

　　搬位子的声音将她拉回教室中。她看着付卓珺，她木讷地点头，说：“听你的。”

　　拿书的动作瞬间停止，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再次袭上心头。然而，付卓珺没有说话，之后，他继续拿书。

　　“要不，你帮我搬出去一下，我去趟卫生间。”禾忻娈费力挤出来一个微笑。付卓珺看得出来，禾忻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付卓珺轻抿嘴唇，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樟树叶子在簌簌作响，风声和着雨声，伴着教室里座位与地面的摩擦声，时而穿插几句说话声。几乎世界都安静下了，只有教室喧闹不已，也好像只有雨下着。

　　兰熳渼凑近罗疏桐，示意罗疏桐向另外一边看。那个方向是禾忻娈的座位附近。罗疏桐一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禾子呢，怎么是付卓珺帮她搬的座位？”兰熳渼问，继而她神秘一笑，“有问题，这关系，高于朋友，恋人未满。”

　　罗疏桐四处张望，没看见禾忻娈，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谁知道这丫头又‘野’哪去了。反正，我是弄不明白，付卓珺那么‘不懂风情’的男生，怎么会同意禾子喊他两个字。”

　　“我就说了吧，付卓珺对禾忻娈真的不一样，跟他读三年初中，就没见他笑得像现今这么开心。”兰熳渼说着，便拍了拍罗疏桐的肩，“你看，禾子回来了。”

　　只见禾忻娈进教室搬椅子，她靠近付卓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搬到了指定位置。

　　在整理书箱的时候，禾忻娈看到了付卓珺的一本地理书还没有带去。她拿出地理书，翻开第一页，看见了书页上的名字。古怪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滚，她朝四周环视，确定没有人看她，或者看看付卓珺发现他的地理书在书箱里没。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只透明外壳的笔。她一笔一画地写着他的名字，当‘口’字的最后一横画上时，她满意地笑了。她一抬头，猛地一惊，赶紧将地理书合上。她看见付卓珺正站在她旁边，她之前竟毫未察觉。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声音弱弱地说：“那个，我就练一下字。”

　　地理书被付卓珺拿到手上，他翻到第一页，看到了禾忻娈写的字。他偷偷笑了，说：“你练字练我名字。”

　　“怎么，不可以呀！”禾忻娈用那双深色眼眸望着付卓珺。四目交汇，两人的心里竟似外面的雨一样，有些杂乱，愉快，紧张。

　　一种既喜悦又无奈的表情展现在付卓珺的脸上，说：“字有进步！”

　　“哈哈！”听到这句话，禾忻娈开心地笑了，“同志，任重而道远呀，你好好练字吧！”

　　“呵呵！”付卓珺点了一下头，之后，就拿着地理书走了。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路灯讲水洼处照的发亮。而年少的时候，总有一个人的出现，明媚了那段时光，惊艳了年少的青春。只不过，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