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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私生女

哀之月 诶哈 6707 2024-11-11 14:21

  一抹寒光凌冽,铁质板甲留下条细线黑痕,当持剑者想去触碰时,铁甲从左肩至右腰斜着平整裂开,木杆支架和铁甲碎片散落一地。

  空心护腕顺着力道直线滚动,被上面的老人用手拾起,放在面前仔细端详,眼神略微震惊。这护腕是和那套盔甲是他专门托付技艺高超的工匠,采用昂贵的精钢叠片打造。即使用长戟的锥刃都难以留下凹痕,但却被那晶莹剔透的剑轻易分开。

  “哇,爷爷,你这一千金币打造的定制盔甲还不如纸坚固诶。”慵懒瘫坐在火炉边,一条腿放在鹅绒圆凳上的少女满脸不可思议,这话噎的老人尴尬的摸两把脸。

  戴安娜刚刚洗过澡,长发如同淡紫色玫瑰滴落水珠,像一条紫色的宽河披散。她身上还留着淡淡香味,一张脸蛋清秀可餐,漂亮轻盈的薄纱裙摆在纤细的腰部系了三圈皮带,上身穿着犀牛皮铠甲。她手腕一翻,剑身映出瑰丽的脸儿。

  “我就说过这圣鸢不是所谓的晶石玩具,您非不听,倒是可惜了这套甲。”戴安娜把剑平举,剑锋里蕴含着月亮,泛起幽蓝色的光。

  她笑着说:“五千金可以买艘六千吨的军舰了吧,嗯,我们相当于损失了五分之一的主力军舰,海军计划胎死腹中啊。”

  佩德罗假装咳嗽几声缓解尴尬,转身向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南方骑士说:“过来把这收拾一下,给包裹好连夜送到克罗拉底学士哪里,看看能不能修一修。”

  两名骑士相互看了一眼,扯下自己的披挂上前把一地的零件裹起来,接着扛着圆鼓鼓的包裹出去,如果不是叮了咣啷的声音,还以为是扛着一个人。

  佩德罗公爵叹了口气,有些肉疼的搓了搓手掌,他倒是不关心那一千块金币的损失,塞勒斯家族主导的商会半个月的营收就能赚回本钱。但那套镶金盔甲是他新订购的,从付款到签收花了他半年时间,可在手中还没捂热,五个小时没到就废了。

  “害,充面子烧票子。”佩德罗无奈的笑。

  希尔维雅从沙发上跳起来,在戴安娜面前蹦蹦跳跳,只见姐姐身体后倾,右手高举长剑,左手摁住希尔维雅的小脸。

  “别那么小气!给我看看嘛,姐姐~”希尔维雅的眼睛闪烁贼贼的笑意,伸手想去摸剑柄,奈何手太短。

  “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要不是不小心把你可爱的小脑袋削下来,你记得在死神那等你的斯科特将军咯。”戴安娜一口拒绝,又把希尔维雅推回到沙发上。

  希尔维雅叹了口气,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面瘫着,撅着嘴委屈的说:“可斯科特根本就不喜欢青涩的女孩嘛,但他瞄向你的眼神可是很暧昧哦。还陪你去逛街,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戴安娜把剑收起来,上前摸了摸希尔维雅的头:“暧昧什么啊,是爷爷让我去找斯科特先生谈合作的,斯科特对我没那种意思。况且你和他见面不超过五次,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总不能要求别人和你都是一见钟情吧。”她温和的说:“有一条内部消息,偷偷告诉你,中央省的女孩们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哦,这对你是个优势。”

  “淦!那我就运用好这种优势,赖他身上,不做愚蠢的人,不干愚蠢的事,日久生情,哪怕他在某一个时间回忆起我,就算是我的胜利。”

  “一厢情愿的陪衬?”戴安娜愣了,娇美的面庞皱起眉头,又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在我看来,他和女孩的名声相比到不是很重要。”

  “没有比追求喜欢的人更有意义的了,不成也是一段可能美好的回忆。当一个灵魂喜欢上另一个灵魂就是这样,我才不管年龄呢,况且我还有两年就成年了。”希尔维雅自信的说。

  “好吧,我也许下个月要嫁给个毫不相识的男孩,确实没资格教育你。”戴安娜笑了笑:“我也就比你大两岁,可能和肯定都与未来一样难以捉摸。”

  “克拉克皇帝吗,看起来他为人挺好的,有一种和斯科特同样的沉稳哦。”

  “人不能貌相。”戴安娜无奈的摇摇头:“未来和时间可以证明,可我要付出整个后半生。”

  “爱情需要尝试,但现在要休息咯。”佩德罗公爵端着半杯红酒,出现在沙发后面,轻轻抚摸小孙女的头发,插入话题:“就先不说这剑从哪来的了,咱们来谈谈姐姐和斯科特将军谈的结果。他怎么说,合作与否?”

  “哇哇哇,又是无聊的政治交易,烦死了你们!我去睡觉啦。”希尔维雅最烦的便是大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那种含蓄的语言夹杂刀光剑影,想想就害怕。

  她摇摇头,拍开佩德罗的手掌,像只小鸟张开翅膀直接跃起,赤着脚踩在打磨的地板上,一路奔向橡木螺旋梯。后面的两名南方省女仆惊呼一声,把挂在手臂上的浴巾散开,追了上去。

  “嘿,停下,你今天出了不少汗,给我去洗澡去,洗完澡再睡觉,还有把鞋子穿上啊希尔维尔!”戴安娜被跃起的希尔维雅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但很快朝着已经踏上楼梯的女孩大喊。

  可希尔维雅早已跑的没影了,一个侍女从房间里出来,她捂住胸口朝下面的戴安娜说:“我会服侍二小姐淋浴的,大小姐。”

  戴安娜点点头:“辛苦了,给我把她用沐浴液使劲搓,搓不干净不许让她上床,猪都会拱草堆清洁自己,她连个澡都不愿意洗。”

  “你才是猪!”希尔维雅怒吼的声音传来。

  佩德罗噗嗤的笑出来,但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咧着嘴,端着放了冰块的酒杯摇晃里面的酒液,杯子晶莹发亮。他绕过长条沙发,坐在对面的单座沙发上,举起杯子轻轻饮下。

  “爷爷你也是,总是惯着她!”戴安娜鼓着嘴。

  “哈哈……来谈正事,谈正事,谈正事。”佩德罗讪讪一笑,不去看戴安娜责怪的眼神。戴安娜转身坐下,佩德罗给了旁边的侍女一个眼神,对方微微屈身,退了出去。

  火炉的炽热的照耀在戴安娜的身上,把她白皙的皮肤烫的红润。那沙发的表皮也热的吓人。

  戴安娜皱了皱眉,臀部的瞬息而来的刺痛感逼迫她起身站立。难以想象希尔维雅是如何适应那种可怕的温度的。

  戴安娜感觉身体燥热难忍,不得不解开身上的犀牛皮甲两侧束带,把皮甲卸去丢在地上。

  她挎着剑快步走到落地窗边,双手捏住厚重的淡红色编织帷幕,左右使劲一推。透明的水晶片镶嵌的窗户映照出她的脸。

  面对深邃孤寂的黑夜,城内万家灯火阑珊,淼淼青烟从烟囱徐徐而上,月光和金色一起灌进房间。

  “谈了各自家乡的风土人情,我抛出了筹码,但斯科特没有直接口头答复,却不拒绝陪我上街的要求。”戴安娜转过身背靠水晶,冰凉清爽的触感缓解玉背的炽热。

  “关于去往乌鲁卡斯魔法学院的事情,他估计也不愿意掺和吧。”佩德罗冷不丁的问。

  “差不多,整个下午,我唯一的收获就是这把剑。”女子耸了耸肩。

  佩德罗轻微点首:“那就是答应,但不想扩大合作空间,这位小伙子不会轻易投入资源,挺谨慎。

  戴安娜轻笑:“就是拿我们当个掩护,但实际行动没有我们的份。”

  “我们都差不多。”佩德罗摇摇头,可没有半分惋惜之情:“克拉克皇帝比我想的都要严苛,他半拒绝了我提出的婚约,简单明了的把自己的底线摆在明面上,在这个棋局没有结束之前,南方省别动,不说,静看,任何的力量都不能搅局。”

  “您还是要把我卖给皇帝。”戴安娜挑了挑眉:“之前讨论时就敲定,选用温和的方式在皇室注入我们的力量,多普勒公爵自然不在选项之内。那现在军方不招待,皇帝不信任,突破口怎么找。”

  “起码威胁和贿赂不适合用在这个时局里。”佩德罗摊开手:“我们的目的是通过皇帝来扩大影响力,在其他三省捞取更大的利益而不伤自身,这是个长期目标,我没有说一定要在短期内实现。”

  “那就是说没有第二选择,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计划让你放弃和更友善的多普勒公爵的合作,到头来还是政治联姻咯?”戴安娜噗嗤笑了出来,像只得到猎物的银狐。

  佩德罗把仅剩的酒液饮下,咬碎了一块冰,咯吱咯吱的嚼起来:“也不是没有第二选择,只是既得利益比联姻要少。”

  “我们的第二选择是什么?”

  “战争。”佩德罗说:“东部省那群将军们想要挣脱统治,而且已经有了起兵的迹象,如果不尽快解决就会成为大患。这也给了克拉克立威的机会,未来一年肯定会有内战,可要是发动了内战,难以保证文森特人不会趁机入侵,这内战就要打成长期战争了。”

  戴安娜一惊:“我们要用故乡的鲜血来写投名状?可这不会被行省议会通过的,哪怕支持我们的席位占多数。另外,我敢保证,就算用南方省骑士的血灌满整个东部省,也不够那些军人玩的。”

  中央省在陷入内乱,而无法有效管理其他省份时,由当地帝国政府和经济商会和基层民官组成的议事机构省份议会自动开启,自由讨论和执行省份发展规划,包括外敌入侵时的战时指挥权。三个部分,政府首席执行官占多,商会和民官各占剩下的席位。

  戴安娜说:“省议会肯定会拿没有得到中央省批准而不能擅自调兵来回我们,这办法行不通的。”

  “要是故乡的骑士可以和东部军团抗衡,南方省早就被一分为二了!虽然有些家族或多或少都藏了不少可以作战的军队,可有多少人会愿意拿出来?”

  佩德罗当然不会傻到用那群中看不中用的军队,摆了摆手:“为皇帝提供价值几十万金币的巨额物资比我们直接出兵更明智,而且克拉克皇帝只是没有深信我们,不代表和军方一样对我们抱有敌意,需要其他行省支持的他没理由拒绝我们的好意,一位在南部行省公爵的好意。”

  戴安娜皱着眉头说:“一下子就几十万金币?那巨额风险依旧存在,万一战争失败或者进入了僵局,我们的投资相当于破产。南方省的商人们得到回报还好,得不到回报他们可是会吃人的!”

  佩德罗幽幽的说:“南方的商人最喜欢的就是巨额的回报,哪怕顶着高风险的投资也一样。”

  “老天,真不把钱当钱。”戴安娜挥了挥手臂,冷冽的说:“这种赌博迟早会遭到报应,正如一首儿歌所说,喜欢赌博的人都应该被丢到北方,把手冻掉!”

  佩德罗听罢,苦笑着点了点头:“可我就是以投资起家的,这脑子啊,就是忍不住。”

  后半夜时,星空消逝,万家无明。夜市已无客人光顾,店家收起晶石火灯。通明的街道在一瞬间黯淡,仅亮起一列列点火,是正在巡逻的城防军士兵的火把。

  戴安娜沉默不语,把手放在纤细的后颈,摁住细腻的皮肤,把头部缓缓后仰,刺痛感和酸麻侵蚀而来,她忍着疼痛按摩骨骼,响起不宜察觉的摩擦声。

  “这个鬼地方真是冷热交替。”戴安娜抽了抽鼻子。

  她想念自己在凯尔维克的房间,南方的气温不管何时都会保持一个较为稳定的界点,晚上无需火炉和澡堂的加持,打开窗户,将外面的轻风灌入,可以闻见窗外吹进来的果香。

  中央省截然相反,白日烈焰烧身,滚烫的气温把石板街道照的通明刺眼。深夜寒风凛冽,气温冰凉刺骨,窗户都会被吹的轻颤作响。

  戴安娜天生害怕滚烫的空气,也厌恶冰凉的寒风。她曾对生养过自己的家人说,她的皮肤是最为敏感的,即使是骨骼也难以适应北方。但她却也是最向往北方的女孩,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家人总是用这个来开玩笑。

  “真冷。”戴安娜叹了口气:“真希望天堂里有令人安心的温度。”

  佩德罗如同被刺激到了心脏,有些失了神,褐色的眼睛泛起一层薄雾。不知为何,自责和无奈像毒草在缠绕心脏。

  突然,几段零碎的记忆被拼合,一个躺在男人怀里的女子的脸,红色血丝弥漫侧脸,她声音温柔如水却带着鸟儿临死前的哀伤:“真希望天堂里有令人安心的温度。”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明天派人送你回家。”佩德罗把杯子扔在桌上,站起身脱下外套,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把戴安娜的身躯盖住。

  “克拉克说下个月如果不出意外,就答应跟你的婚约,那么在这一个月里,足够你回家了。”

  戴安娜没有拒绝那件大衣,里面的紫色鹅绒柔软绵滑,贴着皮肤暖暖的很舒服,但她没有接受提议。

  她轻轻的摇头,说话有一种劳累到极致的虚弱感:“我好不容易来了,回去干嘛,回去看坎佩特那张臭脸?应该让希尔维雅回去,两个女孩不能都留在这个地方,而且她是能让坎佩特喜笑颜开的女儿,我做不到,还容易遭人白眼。”

  “你遭人白眼?”佩德罗像是听见了毒虫猛兽,突然冷下脸:“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坎佩特不会这样做,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会不会另说,可他没把我当女儿好多年了,爷爷你不会看不见。在大家族里,有这种待遇的只有一种人。”戴安娜隐晦的说,语气蕴含心酸。

  “我说了好几遍,你不是私生女,你是有母亲的!以后若有人再提你是私生女,我就把他扔进河里喂鱼。”佩德罗冰凉刺骨的寒音直逼过来,这把戴安娜吓得一跳,身躯撞在水晶窗面,发出的轻微震颤。

  火炉咆哮,戴安娜的眼眸反射幽冷的光,面庞僵硬好像刺入了针。

  佩德罗的脸凝固了,苦涩的看向一边,因为他不敢去看那戴安娜的脸,每当他心疼起这个长孙女时,脑海中就会蹦出那个纤细的身影。逝去在那一场噩梦一样的瘟疫中的女人,为佩德罗公爵固执己见买单的少女。

  “……受伤了吗?”低迷沉重的嗓音充满痛楚。

  “又是这样,你和坎佩特为什么又不敢看我的脸,哦,天杀的,我们都被龙烧死才能消停!”她拔高声音,声线颤抖,像是被刺痛了心脏。

  戴安娜已经不止一次接受爷爷和父亲的侧脸避讳了,两位通常会在她伤心落泪,面对长夜的孤独时不敢面对她这个后辈的脸,不敢去安慰,丢下她独自哭泣,就好像她脸上的泪珠是从眼球缝隙里爬出的蜘蛛。

  坎佩特作为父亲,却未曾有一丝父爱,他整日避讳自己,尽力的躲避开自己于戴安娜见面,用冷漠的面庞和无言的暴力来面对炽热的热忱,轻易的把戴安娜的真心浇灭,残忍无情。只有最不得已时才会看望一下,比如她高烧不退快要死掉。

  他的每一次动作好像都在透露,戴安娜是他难以启齿的私生女,别人看向她,哪怕是充满笑意也感觉有一丝怀疑和嘲讽。

  塞勒斯家所有人,都觉得希尔维雅才是佩德罗心爱的女儿,因为这个姑娘有自己的妈妈,一名美丽高冷的女子,肌肤凝滑,皮肤白皙,眼神冷漠深邃。

  戴安娜曾试着查询自己的生母是谁,可家乡里的侍女都是和她同一年出生的青涩小女孩,甚至管家都是年纪不过二十的男孩。哪怕这些人笨手笨脚的,坎佩特也未曾有任何抱怨,因为这样没人可以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深埋的愤怒燃起心中,不知该如何质问眼前的爷爷,她很想揪住在南方家乡工作的父亲的衣领,大声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私生女。

  戴安娜厉声质问,宛如一位判官:“你告诉我,我他妈对不起他吗,我那一点做错了?坎佩特至于像防贼一样提防我吗,或者我本来就是个闯入他生活的贼!他干脆一刀砍了我省事。”

  “住口,我不想提这件事,一个字也不想说!”佩德罗激动的握紧手掌。

  “那你就看着我脸,别让我感觉自己是个贼。”戴安娜大吼。

  此时,之前那名侍女又跑到螺旋梯上,怯生生的高声飘来一句:“老爷……。”

  “我们在谈事情,诺娃!出去。”戴安娜抬头怒喝。

  “我在。”佩德罗的声音压过戴安娜,他急需一个人来偏开话题,他感激的看着蹲在地上的诺娃:“什么事?”

  诺娃提着火灯,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她深呼吸:“很抱歉打扰了谈话,可二小姐说她睡不着,吵着要大小姐讲故事。”

  “……。”戴安娜眼神愈发冰凉,刀子般狠狠扫过诺娃的面庞。

  “告诉希尔维雅,她姐姐马上就到。”

  佩德罗走到戴安娜面前,用身躯遮住孙女的视线,轻轻拍了拍戴安娜的肩膀,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我明白你想问我什么,可我做不到,我实在无法回忆起那该死的场景,就当以前是一场噩梦,行吗,就当我们都是做了几十年噩梦的人吧。”

  一片死寂,水晶窗嘎嘎作响,两人沉默良久。

  少女挣脱大衣,转过身去,再次望向窗外,脸庞平静若有所思。

  不知多久她的嘴角微微一笑,恢复了之前那银狐似的笑容。她面向佩德罗轻笑:“那就在此永远结束这场噩梦吧,愿我能成功嫁给克拉克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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