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再次亮起,今天似乎更冷了,三哥加了一件外套,我也跑回家换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家依旧冷冷清清的。
我洗漱一番就去找三哥,结果他提前过去了,那只得我一个人前去了。
今天的人似乎少了一些,不过多了许多许久未见的面孔。
这是三伯娘死的第五天,所以一些人应该被安排去买菜去了,下午开始就要正式大办了。
我走进方合院,迎面而来的依旧是黑白冥旗,今天除了晚上,好像都没有法事了。
我走进堂屋,果然如我所想,幺老爷并不在,而是几个他的搭档。
堂屋挂满了手画,有各方大神,有地狱十八层,每一层的酷刑。
白炽灯一直没有关,照得棺材反光,棺材下的长明灯安静的吐着火舌。
一如既往,不过我注意到了神龛上的手雕的观音大士,说不上栩栩如生,却一眼就认得出来。
因为没时间上漆,所以还是白木样,好像有着灵动的气息。
我仔细的望着,此时三哥从门外伸出一个脑袋进来,
“加安,你在这里干嘛?快出来帮忙。”
我回头便赶他去,
“一会儿人些就买东西来了,我们几个先把鸡杀掉弄好。”
他说着,我才注意前院多了几个口袋,口袋里面有东西在动着,那应该是待宰的**!
果然,一个三十多岁的叔叔,一只手提着刀,一只手解口袋,嘴里说着,
“我把鸡杀给你们,你们把血放了,拿去后院用开水烫着,等我过去,把毛都拔掉。”
只见他熟练割鸡脖子,然后就递给我们。
我们照做,后院早已经准备好大盆,同时厨房的火炉上烧着两锅热水,一个火炉上蒸着米饭。
七八个人,很快就把鸡弄好,并且切好,出去买菜的人也都全部回来。
前院和后院都站着人,只差路都上不来了,人们说说笑笑,好像都忘了这是丧事了。
好像人群总是这样冷漠,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人们总是高高兴兴的。
只有那几个人觉得天很阴沉,一切很压抑,并不喜庆。
姐也从远方回来了,刚进屋就哭得不成样子,似乎这样才让人们开始回过神来,这是丧事。
女性是感性的生物,那些婶婶她们眼睛里红红的,眼泪还没流下来就赶紧擦干。
我知道姐家很远,她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结果三伯娘还是先去了,她连三伯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两人就阴阳相隔了。
快三十岁的姐,哭得像个孩子样。
是啊,在我们的外甥眼里,她是妈妈,一个坚强的妈妈,而在三伯娘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她以后叫妈,再也不是三伯娘回应了。
我看不过这种场景,出了方合院,望着远处山顶上的白雾,不断往上跑着。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吧!
风轻轻吹过树梢,田埂,野草,我的头发,我有些清醒了。
方合院里面的已经没有了哭声,人们又各自忙碌起来,一个小兄弟给我打招呼,我淡淡笑了笑,就进了方合院帮忙。
直到夜幕降临,梦哥和二哥出现,他们披麻戴孝,我知道外忌开始了。
幺老爷带着他们按照辈分顺序将棺材围成了一圈,看着他们一圈又一圈的围着棺材走着。
中间穿插着的是,唢呐和锣鼓,既热闹又凄凉。
过了两个时辰这样,整个外忌才算完,夜又安静下来。
幺老爷把我们叫去说了今晚可以早些休息,便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父母亲已经赶来,他们没有过去,二十在家里随便做了一些吃,等着我和弟弟回来,问了一下一些情况便睡觉了。
第二天,天稍微好了一些,竟然有了些太阳,我们早早全部到三伯娘家,又开始忙碌起来,直到夜晚。
夜的降临告诉我们,这是三伯娘最后一天在这里了,我们拿着自己的孝布,缠在头上。
今晚轮到我们绕棺了,带头的依旧是幺老爷,然后是梦哥和二哥,姐也在前面。
我走在三哥的后面,我弟走在后面,我们一圈一圈的围着棺材走,每走一圈磕三个头,我不记得我们走了多少圈,磕了多少个头,我只记得我腰都痛了,然后才停下来。
这个夜晚有了星星,三伯娘家头顶上一个星星特别亮,一闪一闪的。
三伯娘死的第七天,我们起得比以往都早,村子里有力气的青年人都已经起床。
按照习俗,今天是三伯娘下葬,得早早的上山,所以帮忙人都要早早去做饭给抬棺的人吃。
踏着露珠我们到了三伯娘家,因为太早,所以只有煮面条吃,我吃了一点,就到门口等着,等幺老爷说时辰到,抬棺离家。
等梦哥和二哥再次披麻戴孝,一路上山。
这天早上没有了虫鸣,我在方合院外听见幺老爷大声喊道,
“帮忙人聚过来,家属聚过来!”
我这才进了方合院,看见棺材已经被大绳绑起来,只要穿过杠子,几个力气大的用力,一起就要结束了。
幺老爷嘶哑的叫了一声,
“起!”
几个壮年的,起身!
“走!”
有些摇晃,棺材走出了门,
“家属叩谢!”
梦哥,二哥,姐向着门外的棺材深深鞠了一躬,就跟着走出去。
三伯娘的墓地离她家不算远,人们忍着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跟着去,四老爷早已经在坟山上等着,他坐在田埂上,抽着山烟,烟雾一阵一阵的从嘴里吐出来。
“娃儿家三嫂,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四老爷说着,别过头偷偷摸了一把眼泪,我们都知道,这一下,三伯娘就真正的逝去了。
三伯娘生前和四老爷很亲的,经常去玩,看望二老,所以四老爷和四奶对她的感情也是深得很。
四奶也偷偷摸了一把眼泪,嘴里念叨着什么。
随着幺老爷说着,
“下棺~”
“起棺~家属再看一眼!”
“闭棺~上土!”
结束了,三伯娘的事情结束了,可我们知道她家的事情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