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发的相机脱了手砸在污泥里,我被他吓了一跳,一低头就看见地上半个露在污泥外头的相机显示屏上,赫然一张扭曲的脸。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一看,那黑漆的石阶下面,一双死寂的眼睛正盯着我们。
我简直要疯了,猛地朝后退去,紧紧贴住墙壁,赵宋发脸色惨白地坐在我脚边,指着石阶下的眼睛,声音都岔了气:“鬼,鬼鬼,鬼啊!”
外面似乎同一时刻劈开一道闪电,甬道阵阵轰鸣,混乱中赵宋发疯了一样抱住我的腿使我几乎动弹不得,就在我不得不分心低头想挣脱开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上一凉,一抬头,正对上一张狰狞得犹如水鬼一样的脸。
那只冰凉干枯的手力气极大得按在我的脖子上,我简直要崩溃了,想叫但是喉咙被掐地无法发出一点声音,赵宋发当时就怪叫一声,我只觉得腿上不听使唤,软得站不住,脖子上的窒息感越来越沉重,我暗骂一声抬手抽出刺刀,拼力反手就是一刀,在那张“鬼脸”上划出一道深痕。
它痛哼一声竟然没放手,只是向后缩了一步,我被它带得一个趔趄,我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三棱刺,没想到它的另一只枯手已经搭在我肩头,接着它飞快地退回到石阶下面,我根本没有应变的时间,用了十足的力气踹了它两脚,谁知道这“鬼脸”力气大得惊人,我被它抓住,翻滚着滚下石阶,重重跌落在地上,我感觉身上的骨头都给撞得错位,疼得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抓在我脖子上的手已经松开了,三棱刺也不知道被撞到了哪里。
那张“鬼脸”几乎贴到我面前,我心里直哆嗦,反手摸不到武器,我死死盯着眼前的脸,声音颤抖地喊赵宋发:“刀!”
半天没有动静,我一回头,就他妈绝望地看见石阶上面的赵记者脸色苍白地趴在上方,紧闭着眼,应该是吓晕过去了。
地下很黑,我看不清这张“鬼脸”的全貌,只觉得无限的压迫感袭来,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直冲进鼻腔,我站不起来,只好腹部朝上蜷起身子,然后猛地一蹬,朝那张脸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下力气很足,那张“鬼脸”给我踢得退进黑暗里,趁这个功夫,我起身拔腿就往石阶上面跑,刚没跑两步就踩到一个硬物,脚下一滑,重重跌倒,我疼得闷哼一声,手一摸就摸到原来是一支手电,手电在混乱中被磕碰到最小光圈。
我浑身发凉,反手抓住手电想要起身,这时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袭来,我的两只腿被拽住,力气极大,我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掀翻在地,接着被粗暴地拖下石阶,身体几乎给撞得散架,内脏都要给磕出来!
剧烈的撞击下我还是没松开手电,这时候石阶下面的构造已经被光线照了出来,那“鬼脸”不知道要把我像麻袋似的拖到哪里去,我咬着牙趴在地上,扭转上半身,将沉甸甸的狼烟手电筒朝后掷去。
只听见“咣咚!”一声闷响,居然打中了!
握在我脚上的力气浑然一松,耳边响起叮呤咣啷的金属碰撞声,我当下松了口气,突然在手电光线的照射下,只见我身后,是一个形如枯槁,浑如幽灵的黑色身影!
尽管这时候我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睁大眼,辨认出那张恐怖的“鬼脸”,原来是一个人!
他妈的,果然是个人。
我喘得心惊肉跳,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什么人的躯体身形能是这个样子,整张脸遍布着扭曲的痕迹,身形瘦得像一根枯木,遮掩在空荡肮脏的破烂布条儿下,尤其是披头散发下那双眼睛,死死锁在我身上,铺着血红的网。
石阶下果然是一间石室,弥漫着腐肉味道
“你是谁!”我感到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地已经退到了墙角,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就是之前几次我们所见到的那个古怪人影!
这人佝偻似的站在黑暗里,呼哧呼哧低喘着,他不动,我也不敢动,就这么耗着,此时我已经稍稍冷静下来,起码现在知道这是个人,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我瞥了一眼掉在对面地上的手电筒,接着迅速环顾了一下整个空间——
石室大小和普通地下室差不多,地上有积水,很潮湿,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味道,除此之外这里空无一物,实在不能想象这种地方会有人的存在。
所以这个人是谁?
就在这时,这人剧烈抖动起来,猛地朝后一仰,接着不管不顾地朝我冲了过来,我朝后一个踉跄,他转眼就到了我眼前,我大吃一惊顺势低头,朝地上一滚躲了过去,就听见背后同时响起身体撞击墙壁的巨响。
我被他次次死手给震慑住了,也没想到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个人转过身,大张着双臂迅速朝我扑过来,我又滚了两圈,贴地抓住了手电筒,这种技术手电的末端带有金属钝状的攻击头,危机时完全可以当武器来用,这时候他突然弯曲手指做鹰勾状,直冲我的脖子而来。
情急之下我抡起狼眼,转身跪地挥动胳膊用了十足的力气朝他的脚面砸下去,妈的,管他是谁,只能先干再说!
这一下震得我手都麻栗,脚趾骨估计是裂了,他大叫一声两手抓住我的腰,我躲避不及,只觉得抓在腰上的手像刀子似的渗入肉里,接着一阵刺痛电流般的从我的脊髓一路直逼大脑,我眼前一花,忍不住痛呼,冷汗顿时湿了全身。
这人抓住我的腰,用头重重砸在我后背尾椎骨的地方,这一击几乎让我失去意识,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高位截瘫,他大喊一声,突然绷紧肌肉,我从面对他半跪的姿势一个后空翻被提到了半空。
这时候我还没从剧烈的疼痛中清醒过来,但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这人想把我摔死。
我咬紧牙抽身抓住他的头发,顾不得手掌上突如其来的粘腻块状感,接着将他用力拉近自己,两个人就这么拼力纠缠着,我两只腿圈卡在这人的胳膊下,他眼睛血红,一只手死死按住我的脖子,我的喉管给箍得发紫,求生的本能下我抡起狼眼朝着眼前的人的头盖骨就是一顿狂砸。
血立即就喷淋出来,我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力气,他沙哑地喊叫着去捂自己的头,我趁机一脚踹过去,自己也一下子没了支撑,直直坠掉到地上。
“咳……”
耳朵里是阵阵嗡鸣,我趴在地上想咳嗽,但脖子疼得送不出声音来,腰上和尾椎骨的疼痛让我不敢贸然起身,那人伤得很重,原本就扭曲的脸糊了血,看起来和鬼没什么区别。
我趴在地上,手电横在身前是防御也是警告,从这个角度我注意到,这个人的脚踝上有两个深的骇人的伤口,已经腐烂了很久,甚至隐隐有白色的蛆虫从腐肉里探出头。
我想起来白马带出来的那副沾满血肉的镣铐,心里震惊无比,如果这个人真的被囚禁在这里,是谁做的?舅爷又知道吗?
想到这儿,我感觉头更疼了,就在这时,上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一抬头,赵宋发惨白的脸探了出来——
“小姑娘小姑娘!你有没有事啊!”
我心道一声“完蛋!”
果然,赵宋发一低头就和那人对上了眼。
“啊呀!”
赵记者脸色一顿,眼睛一翻从石阶上“咕隆”一下滚了下来,又晕了过去。
我急火攻心,撸起袖子撑着地面爬起来,冲过去从后面使劲推开这个朝赵宋发走过去的人,挤身站到他面前,腿一阵阵发软,握着狼眼横在身前的胳膊止不住发抖。
看着那张脸,我心说完了,这下要死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