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姓苏我?”我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你是日本人?”对于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姓氏,我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神秘,可是打死我都想不到,这个公认在历史上已经消失的姓氏不仅还有人存在,而且竟然就出现在我面前!
立即我就想到了白马之前说的,“我,是苏我家的囚奴。”
十五年前这个家族利用白马在内蒙寻找传说中的无启国,但据说除了白马外全军覆没,再想想,一支日本人的队伍几乎贯穿了我们每一次的冲泥行动,这不是巧合,在这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这个日本的苏我家是不是就是那个操控着沧浪的幕后人。
单凭着这个苏我家曾经囚禁白马当奴隶,我就不可能对眼前这个姓苏我的人没有芥蒂,极度的震惊之下我反而镇定下来,手中的防御状态更甚,即使表现出威胁我也不管了,次次“巧合”让我无限靠近一个未知的秘密,更不用说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和这个秘密有联系。
这个人在回答出自己的名字以后,一直在无声地深呼吸,我更加确信他的内脏受了伤,但是如果他属于一支日本队伍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把他伤成这样并且囚禁在此的,也许是药会的人?
这个地下室尽管隐蔽,但并不存在特别难搞定的机关陷阱什么的,也就是说,被囚禁在这里的人并不是没机会出去的,这地方不致命,致命的是他身上的伤——
想到这儿,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结论:会不会囚禁他的人和打伤他的其实是两方不同的人?或者说,这地方其实是对他的保护,从而躲避打伤他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情况就完完全全不同了。
“你和日本那个苏我氏是什么关系?”我有些血气上涌,但语气还算稳,没什么起伏。
这个叫苏我元的,沉闷很久以后摇了摇头,我观察到他在听到“苏我氏”“日本”这些名词的时候,情绪并没有起伏,一动不动,这种漠然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正对着他,“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苏我元没吭声,我意识到,这个家伙就像一块风化成孔隙但依旧坚硬的石头,只有触碰到能让他激动的点,才会脱落下些许碎屑,我的这几个问题似乎都打在他硬挺的外壳上,起不到作用。
我将狼眼咬在嘴里,伸手褪下胳膊上的红珠链,“啪!”地拍在他面前,苏我元身子陡然一颤,狰狞的脸上看不出是颓丧、恐惧还是震惊,我知道这就是有效果了。
我从容地取下手电,照在他瘫坐的脚面上,看着他,“你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人?逃到这里的?”
苏我元的手指抠在潮湿地面上,顿了顿,点点头。
“是在躲日本人?”
他摇了摇头。
我尽量选择用这样的问话,在不刺激到他的情况下问出我想知道的答案,但看样子,苏我元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渗血,头部的伤也需要处理。
“那你是不是日本人?”
他这次否认得很干脆,这倒是让我没想到,心说他姓苏我,难道不是日本那个苏我?还是说他姓苏,名我元?
靠,这他妈就有点尴尬了……
“朱坞磨……”
就在这时,他忽然开口道,我很意外,“朱坞磨?什么朱坞磨?在哪里?”
他稍稍抬了抬脸,艰难地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发音似乎和前一遍有些许的不同。
“是竹乌磨?”我重复了一遍他的发音,苏我元点点头,我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地方名,因为“磨”这个字,在太行大峡谷地域周围经常出现,比如秦家磨啊什么的,都是村名,我推断出这个苏我元应该就是来自这个叫“竹乌磨”的村子。
虽然只是个地名,但在我这儿,我立即将这个地方和竹园那洪老头当年见到的村子联系在了一起,顿时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这人见了这串红珠链就跪下了,和洪老头当时见到的场景极其相似,难不成他就是那个村子的村民?
我看了看赵宋发,他还是没醒,刘海稀疏地黏在额头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我轻叹一口气转过头,“这个红珠链,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完这个问题,我感到身心俱疲,心说这玩意儿真他娘的有意思,不过很显然苏我元再一次用沉默回应了我。
我没打算现在就揪着不放,而是将那串红珠链捡起来捧在手心,五指微拢,造成一种带有压迫力的氛围,接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之前,有没有见过一个胳膊上纹满红色纹身的男人?”
苏我元点了点头。
我提着的一口气猛地松懈下来,腿也麻了,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虎皮的暗示,指的就是他了。
歇了几秒钟,我将那串红珠链戴回手上,撑着地半跪起来,压着背包对他说:“听我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是为了躲人,那个红色纹身的人是不是在帮你躲他们?”我晃了晃胳膊,指了指自己,道:“我是他的,呃,徒弟,是他派我回来找你的,目前我不会伤害你,但是你需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听清楚了吗?”
也许是我给出了可以信服的人的名字,又或许是红珠链的威慑力,他点头表示同意,我揉着酸麻的膝盖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外头的雨应该不小,水都渗到地下来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地方能有人。
不过看样子,,但苏我元的伤肯定是要去有专业设备的医院的,不然没命是早晚的事儿,但他的存在是一个秘密,我又不能直接把人带下山,甚至凭我自己,带出木鱼镇都难。
“你的伤必须要处理了!”我说,接着有些头疼地看了看软成一滩稀泥倒在地上的赵宋发,“我先把他带出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目前我也没别的办法,虎皮给了我提示说地下有人,却没告诉我该怎么做,白马也是,提示了我怎么找到这里,也没告诉我要怎么做,我现在是一脑袋思路一脑袋浆糊,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费劲扶起赵宋发,一只手提溜着他那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搀着他,总觉得这人又高又重。
踏上石阶的时候,我扭头问苏我元:“这铺子之前有个石彪六老头,你认识吗?”
他还保持着混混沌沌坐在地上的姿势,听到我说话慢慢抬起头,浑浊灰白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和茫然。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他破烂衣裳上呈喷溅状的大块油渍,“你杀了他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你的存在?”
苏我元没吭声也没动,我别过脸去,扶着赵宋发走上了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