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圆形的弧墙内壁上尽是磨刻而成的图案,疯子说这是壁画,我用手摸在上面,想了想,道:“不对,这是岩画。”
岩画的历史形成期比传统的壁画要更早,岩画出现于人类发展的前期阶段,属于一种石刻文化,人类祖先以石器作为工具,用粗犷、古朴、自然的方法——石刻,来记录生产方式和生活内容,是原始人类最早期的文献,制作时间跨度很大,最早的距今约有4万多年的历史。
中国的岩画文化无论是从数量、风格,年份还是地域分布上来看,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以NMG阴山岩画为代表,北方地区的岩画多表现动物、人物、狩猎及各种符号。
疯子听我解释完,咂了咂嘴,然后凑近去看那内壁上的磨刻,说:“哎?我说小作家,你说的不对啊。啧,要按你说的,那这上面画的可既不是人物也不是动物啊,我咋看着这像是……嗯?风景画儿呢?”
我也看出来了,这岩画的内容的确像是风景,磨刻得生动传神,有森林,荒漠,依次绕着这弧墙看过去,似乎还刻着山川湖泊,风雨雷电,雪山湿地……无一不逼真形象。
“这……”我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实际上这整面青石弧墙更像是一幅卷轴,记录的是自然天地间万物万象的图景。
“我也不知道。”我老实回答道。
事实上,咱们中国北方地区的岩画,主要就分布在中国北部的NMG自治区、西部的XJ、宁夏、甘肃和青海地区等,到现在为止大部分发现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的岩画,都是由古代少数民族艺术家所创造的。
岩画是描绘在崖石上的史书。中国历代的书籍,往往只记载各代帝王的生活情况,很少反映当时人民的日常生活。然而,在岩画中却可以看到例如——
反映社会生产的,狩猎、放牧、农业等;反映宗教信仰的,有祖先崇拜、祭祀仪式等;反映日常生活的,有村落、舞蹈等……岩画中描写日常生活的作品就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我后来在百度上查了一下,说北部草原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活动的历史舞台,根据古代文献记载,春秋战国时期,在中国北方草原上相继居住过的少数民族有匈奴、契丹、女真、蒙古等,他们留下的部分岩画的遗迹,散落在悬崖峭壁和荒草之间,因此对于北方草原以及高原岩画的研究,势必要考虑到少数民族甚至某些草原部落和古国的存在。
疯子对我说:“你看这上头画的风景画儿,会不会和我们经历的这些地方有关系?”
我摇了摇头,“难说,看这上面有江河湖海,还有戈壁雪山,有些景物全中国各地都有,明显就不是某个特定的地方,但你再看这边的山谷峭壁……唔,倒像是我们之前下来的那个深渊,这就很奇怪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白马一直也没有参与我们的讨论,只是倚靠在边上闭目养神。
而且这种事你也是没办法指望他写几个字就给你分析清楚的。
疯子这时候提出了一个假设,他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人面像。
人面像岩画是岩画的一种。人面像岩画在全世界都有发现,而在中国,无论是在内地还是边远地区,都大量发现有这种人面像风格的艺术品。
“中国岩画中的人面像题材嘞,大部分都揭示了古人的宗教意识,那些奇异神秘的形象,反映的是一个咱们所不了解的精神世界,这种几何形组成的抽象符号,就是以非具体的形式表达某种思想,或记载某些事件。”
“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没太听明白。
疯子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接着道:“疯爷我就是想说,这种特殊的岩画题材,和现在我们面前画的这些玩意儿可很能都具有这种相似性,记录的都是抽象的东西,来表现一个咱们不知道的,所谓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可能是精神思想中的,也有可能是从具体事物中概括归纳出来的,你懂老子的意思吗?”
我听疯子这么说,就想起了之前出现的几次幻觉,心想着会不会是某种药物缘故使得古人见到了自己幻觉中那个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并把它记录在砖石磨刻上。
这么想着,我便半跪下来把脸贴近那岩画去仔仔细细地观察,看了一周,忽然发现在整圈弧墙的中央位置,年久失修的青石内壁缺了一大块,砖石倒塌在一边,埋在泥里。
我走过去扒拉着几块青石,想看看上头刻的是什么内容,好不容易拔出来一块残砖,上面只刻了一条曲线。
疯子就说你这不行,要看还不全刨出来拼拼看,我瞧了瞧那弧墙缺口,倒也不是特别大,那就刨吧。
于是和疯子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埋在泥里的砖石碎块都挖了出来,搁在地上拼拼凑凑又用了半个小时,才大致拼出来个砖石的全貌——
只见那弧墙缺口部分缺失的岩画,被拼凑出来以后,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形放出道道光芒状的线条,它的四周画着很多眼睛,被光芒直直穿刺过去——这是唯一一部分和其他风景内容不同的岩画,因为这部分岩画上出现了和人类有关的东西,就是那些眼睛。
我看着那个圆形,忽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看了疯子一眼,指着那个大圆,又抬手指了指我们远处的那金白色光影——
“这个,是不是那个?”
“那个,是这个?”疯子抬起脑袋,皱了皱眉。
“我觉得那个是这个。”我点点头。
“那……这个是那个,那这个又是哪个?”
疯子接着用手指点了点围绕在周边的眼睛,“难不成就是……那个?”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这么看来这岩画即使是记录抽象的精神世界,那也是从现实景物中提取而来的——刚才黑色泥层中,还有石墙上出现的那只眼睛,就是证明。
说了这么多,再怎么分析这些图案,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对我们后面的路线也未必就有用,我渐渐没了兴致,有些疲惫地坐在了一边,背靠在墙上。
疯子对那图案竟然展现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一点点地仔细瞧着,看样子没放过一丝细节。
我有些发呆地瞧着他,心想着如果文王在的话估计也会挺感兴趣的吧,说不定还能看出些别的门道来。
慢慢地一股困意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突然,我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疯子,帮我把我的包拿来,在你脚边。”我坐直了身子,对疯子说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我的背包,头也没回随手捡起给我抛了过来,我接过以后连忙翻出来背包内侧的挂带。
这背包是扈江离特意为冲泥而准备的,事实上我们这一行人这次冲泥所有的装备几乎都是他一手负责的。这种包在装备细节上处理得比其他类型的背包都要精细,不仅防潮防震,而且背包内侧的挂带上安装有防水石英表和万年历。
之前有文王在,所以我从没在意过时间问题,在不在乎也没什么必要,但是现在——
我抽出那个挂带,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只一眼,心里立马就“咯噔”一声,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疯子!”我叫了他一声,这家伙没有搭理我,我又喊了两声,“疯子!快来看!”
他这才不耐烦地侧了侧脑袋,白了我一眼:“靠,叫魂呐你!没看你疯爷在做研究吗!”
“别研了!”我急得直跺脚。
他忿忿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我前头,“咋了?”
我把那挂带上的石英表伸到他眼前,弱弱地朝他确认道:“你看,现在是凌晨一点……没,没错吧?”
疯子薅过那带子,定睛一看,也是“呦?”了一声:“一点零三?”
说着他抬头转身瞧了瞧远方那轮炽白的巨大光圈,四周依旧是金雾弥漫,他挠了挠头,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表……会不会是下午一点多?要不就是表坏了?”
我心说这表可是文王准备的,坏你个大头鬼啊坏。
“你看清楚好吗!这上头还有万年历呢!”我有些崩溃,显然大大咧咧的疯子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性。
我收回石英表,盯着那表盘,给他解释道:“咱们是5号出发到乌呼勒高原的,接着咱四个人进入高阁以后休息了一晚上,那来到这里的时间按理说就是6号,你再看看这上面的时间,8号!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现在是8号凌晨一点!”
我的嗓音有些沙哑,强忍住心里的慌乱,傻傻地盯着疯子道:“你难道没注意到吗?这地方……一直都是白昼!”
一阵酸苦缓缓袭上心头,我抽了抽鼻子,压下鼻音,指着远处那白炽的光源对他说:“那轮‘太阳’,把我们的时间,给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