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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必等我

不罪之罪 弥日生 4571 2024-11-14 15:26

  走廊里空无一人,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隔壁病房的门,里面的病人死状极惨,全身溃烂不成样子,七窍流着污血,我见状差点呕吐出来,慌忙关上门退回到过道,想去护士台找人帮助。刚走几步,听到背后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大门发出猛烈的推门声,不对,确切说来应该是沉重的撞击声。某种可怕的怪物正准备破门而来,倏尔几只蓝褐色的出手挤出门缝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具圆滚滚的躯体,把厚重的铁门撞到在地,蠕动着湿濡的身体一点一点向我而来。

  我被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任它那恶心的触手搭上我的肩头。难道这就是众人死亡的原因,一想到那恐怖的死状,我也吓得头皮发麻。我无法想象那紫色包衣下包裹的是多么可怕的汁液,它身体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更是加剧了我的恐惧。据说人在极端情况下会激发强烈的求生本能,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脑袋里出奇地清醒,大概是愧疚或悔恨,他在沅江中呛水挣扎的时候求生的本能是不是曾拼命地挣扎呢?那翻腾的水花肯定制造出很大的声音,周遭那些冷漠的路人为什么不能施以援手,他们都是罪人,都该死,我心里恨恨地骂道。在这生与死的关头,我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件事,尽管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把责任推给别人并没有令我心里有丝毫的快活,也不能给我带来任何解脱,我终于明白人世间真的有死都无法解脱的事。

  恍惚间,突然记起了好像在什么地方上见过这个怪物,对了,是学校给下发的防疫手册讲义上,以漫画的形式画了这个病毒的模样,这么细细看来手册上的病毒形象真是太像了。以呼吸道传染的可怕病毒,就站在我面前,我慌忙用手捂住口鼻也完全顾不上考虑是否有用了。“可真是个迟钝的人,现在才意识到好像有点晚了哦!”INNOCENT不知何时来带了我身后,我只能勉强回头,看它手中拿着一把和它身体一样发着幽幽冷光的短剑。看着它的现身,我开始对直面COVID-19病毒本体的现状也慢慢可以接受了,我幻想过无数次真正面对病毒时,也能够能否像义无反顾冲向前线的白衣战士一样勇敢,显然我已经败下阵来,我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甚至脖子上都能感受到冰凉的汗液。“你脖子上可不是冷汗,你已经慢慢要被吸收掉了哦”,INNOCENT事不关己地说道。

  我这时才发现一条胳膊已经被吸收进了病毒的身体里,用力地甩一甩发现根本挣脱不掉,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好像是溺水一样,原来溺水竟然是这种感觉。“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摆脱它吗?”我着急地问道。INNOCENT把手中的短剑向我递来,它并不懂基本的礼貌,那剑尖直直地指向我,让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该怎么接,情况紧急也只是稍稍犹豫而已。“你现在已经被收掉了部分身体,也就是说它已经开始和你融合,你想要摆脱它只能切掉你被吸收的部分。”INNOCENT说起来像是在菜市场跟师傅说切两斤猪肉一样平常。我们谈话间,我身体的左半部分已经完全被吸收进去,我就算切掉也活不成了。“这算哪门子方法,我切掉半边身体自己也活不成了,我还不如直接一刀扎心脏直接解脱”我有点愤懑回到。它点点头回到:“这倒是个好办法,你死了它也活不成,病毒最大源头死掉也是可以的。”我不禁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死的话,就成为了全球最大的病毒源头?我死掉了,病毒源头也会随之而灭,人们的生活也都会恢复正常?”我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牺牲自己拯救全人类这种命题对我来说未免太过宏大以至于想想都觉得不切实际,而如今真的落到我的头上了吗?退一步说,我真的有勇气自我了断吗?假如我没有下不了手成为病毒传播源又该如何面对那些被我害死的人,到时候被我害死的人又何止一个,我不能继续错下去了。想起肩头突然扛起了这么伟大的责任,我不禁气血翻涌,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笼罩全身,就要提剑朝心头刺去。

  INNOCENT 看着我第一次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COVID-19病毒……按你们的叫法,是自然而生的病毒,在抑制剂研发出来之前是不会自灭的,病毒源体虽然不是最先在你的国家出现,但是全球包括你们国家所有感染过的个体都变成了传染体,就算你死了也只是死掉你这一个较严重的传染体还有其他的,你的死亡并不能拯救全人类,只能拯救他们”,说着INNOCENT指了指怪兽的身体,透过半透明的包衣隐约可以看到它身体中已经有好几人的身体,应该是在我之前被吸收掉的人。“病毒并不能独立存活繁殖,它的身体里还有其他被吸收掉的人类就是不愿自裁的人,只能化作这个病毒体的养料,到处害人”。它像是我讲课时的样子,在教小朋友简单的英文单词,只不过它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原来我并不是天选之子,也没有肩负要拯救人类的重任,无知带来的一腔热血瞬间冷却,我并不能拯救地球,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我能做的竟然是自我了断不去祸害别人,没想到我留给世界上最后的标签就是没有为祸人间,一如本来那样,默默无闻地死去,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贡献也没有留下罪名。死便就这么简单死去了,犹如凉风吹散灰烬,要是能作为伟大英雄牺牲似乎我卑微的生命就有了些许价值,可是这么死去多少是有些不甘的。握剑的右手开始有些犹豫了,我终于还是再次屈服于卑劣内心的自私,颓废地落下了右手,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做不到那些义无反顾冲向一线的勇士那样,他们才是这个时代里最平凡又最伟大的英雄,落在人群里可能我们都是一样的普通人,在关键时刻他们披甲上阵勇往直前,我像只老鼠在暗处贪婪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稳。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这只怪物已经侵占了我半个身体,身体竟然感受到轻飘飘的惬意,为何变坏就像是事后烟,令人不安又充满满足感,或许这才是我的本质吗?我就要背叛一直赖以生存的社会,成为到处传播病毒的传染源了,内心犹如山崩决堤一般,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

  “你生活在一个信息高度发达的年代,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易获得想要的消息,联系上想要联系的人,可是你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关心自己的情绪,你根本不关心周遭的世界,也不觉得有人正在为你承受苦难,世界的所有便利成果于你而言都是太过多余,你对世界而言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可怜虫”INNOCENT恨恨地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厉起来。它从来没有流露过感情,作为一种意识的存在怎么可能对我说这种带有感情色彩的话,我突然睁开双眼也不顾身体已经被侵占过半,举起短剑用力地插在左边胸口。

  一种难以形容的怵动使我惊醒,原来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我摸摸了额头上的冷汗,觉得刚刚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

  INNOCENT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窗台上,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只有我所在靠近门口的这张住了人,它背靠玻璃身体发出幽幽的冷光,和梦中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的身体更之前相比看起来更加真实,也长高了一些,大概是我的错觉。

  “小君刚刚差点回不来,还好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我心中大惊,原来刚刚的一切不是场普通的梦,它至少会影响我在现实中的状况,难怪感觉那么真实。我拔掉手上点滴的针头坐起身来,还是感觉没有力气,只能用双臂撑着床沿,问道:“如果我在梦里没有杀死自己,会永远被困在那么梦境里面,对吗?”

  “小君是很聪明的人,以后会明白的,很多人都走不出那个……小君称之为梦境”。

  病房的门缓慢地打开,一道橙黄色的光缓慢在地面展开,显得温暖善良与这个房间里阴沉的氛围格格不入,随即又缓缓地消失,我听到有人走进来,回头看到她拎着一袋零食站在床边。我们目光相遇,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温柔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转过头,下意识瞥见窗台已经空空如也。

  “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长期饮食不规律贫血低血糖,那个……运动太激烈导致的”,说着偷偷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

  我才会过意来,慌忙摆手道:“不怪你,你也吓坏了吧!”

  她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床头灯,稍微能看清她表情中的些许焦急,她从里面抽出一盒不知什么东西的营养片,给我塞到嘴里,才说:“是啊,我差点背上谋杀情夫的罪名”。我们两个从来没有认真讨论过我们的关系,所以从她口中说出“情夫”的字眼令我颇感意外,只要她的婚姻仍然存在我们的关系就见不得光。而我们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也仅仅是存在于她那所高档公寓的家里,就算她离了婚,我们真的有资格共同携手在阳光下散步吗?像她这样聪敏的女人,大概早就看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我是真心的吗?

  身体还是乏力,使我不愿意多想,便问道:“你这么晚过来,星星呢?”

  “星星睡着了,我得赶快回去了,看到你醒来就好,虽然医生说了没事,但是留你一个人在医院我总是不放心,亲眼看到你醒来就好了”,她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我们第一次遇到那天一样,温柔地说:“你自己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我顺从地点点头,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的叮嘱,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前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现在就算得到了也会心生厌恶,心里多少是有些遗憾难填的。她看我心情低落,大概以为我只是累了,安慰道:“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不必等我。”恢复了利落的语气,拎起包迅速地转身离开。我看着她离开的时候,门隙中的光扇迅速合拢成一条线最终消失不见,透过门上的玻璃照进屋子里的小小一方暖光,把屋里漆黑的地方驱出些许光亮。才想起我或许伤了她的心,我们本来是互相抱团取暖才走到一起,我因为自己的心结没能及时回应她的好意,她或许会很伤心也说不定。

  我翻了翻床头柜的衣服,并没有发现手机,顺手打开抽屉在病历本下面找到了手机,发现早已没电关机,徒劳地按了按开机键又顺手丢进抽屉里。无聊地拿出病历本随便翻翻,发现住院手续夹在其中,办理人那栏是她的名字——肖楚蓝,这名字听起来怪冷清的,与患者关系那栏竟然写的是太太,看到这行字我不由愣了楞神儿,内心更是充满了愧疚和不安,也忽觉眼眶发酸竟然有泪滴落了下来。爱情真的是件美好的事情,我从来没想到会是能令人感动落泪的地步,我应该不是第一个为爱情流泪的男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这份沉重又隐秘的爱情也值得歌颂吗?我从不觉得这是份能够善终的感情,也从不愿意考虑这份感情的未来,可以说我从来都是随波逐流的人,按照某种目标去规划自己的一生,我做不到。我早已经过了不做就不错的年纪,像是人越长大就越有很多必须做的事,我们称之为责任,生存于世大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不光是要作为个体的存在,更扮演了很多角色,承担着很多任务。就算我再怎么逃避,也没有办法与社会背道而驰,就算是一段地下恋情我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我曾想过认真找个爱人,送书送花给她,温水温雪花给她,摘星摘月牙给她,赠爱赠幸福给她,可每每想到爱人爱已这种宏大而复杂的爱情命题,便又胆怯地退回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对神祈祷先不要遇到她。肖楚蓝,她是神赐给我的这个人吗?我既怕错遇,又怕错过,想来她的个性是不在乎的。我看过无数次夜深希华道的华灯煜煜,又在清晨天光破晓时熄灭,整夜地望着窗外万家灯火耀眼,期望能够有一盏灯亮在自己的家中,如果它真的出现,我能把握住吗?还是像她说的那样——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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