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改改,河北生人,根据身份证现在15岁,还是比较满意的,可惜是个女孩,要不就完美了,一个女孩漂流在社会,总是不安全,这不,找了五家餐馆,只顾人不提供食宿的。都是一些小餐馆,我想,之前那餐馆那么大,光女生宿舍就我感激有三个。叹气间隙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招女徒,洗剪吹”
是啊,我之前做过徒弟的,这也是条道。我感激地朝里面瞅了一眼,加快脚步找到了最近的酒店。
“我是来学徒的”,经理听着笑话一般乐了,
“我可以学任何东西,只要你需要人手”,我被录用了,吃饭的嘴能少则少,干活的手总是不嫌多的。七号桌是我的财神,他们是这么用嘴说的。要是财神估计他们的眼睛馋的只能流露出口水,此刻那嘲笑和看客的唾沫都快压抑不住了。七号桌传说是这个酒店一楼餐馆的常客,我上班都一周了也没见过,害我在二楼帮忙打扫卫生,后厨帮忙摘菜,前厅帮传盘子,二楼是中午,后厨是凌晨,前厅是其余时间,偶尔有一点空隙也被我用来祈祷七号桌,祈祷他千万不要出门撞车。汽车是外星球的零星少见,但万一他碰了驴车,跑出来的了狂犬的野狗,撒野的猫,成精的耗子,都会害的我累的腿抽筋。最后我怀疑他是不存在的,这样解释就松了口气,无非就是跑断腿累断筋骨,这样还可以省口力气,歇口气。经理闲着长毛的样子,还真该在锅里回炉再炼一次,你看刚才那位先生尝出这腌肉有问题,这不大师傅又让我重炒一次。上一次那人可没这次的好对付,刚把肉换了,又说馍有问题,馍拿回来重新热,他可能看出来没换新,又让重新换凉菜,说汤不新鲜。真可怕,七号桌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你想啊,连普通客都这么难缠,那经理让我这么楼上楼下总是出于好心打底的。
我那半个月瘦的连我自己都注意到了,把头发剪到一片蒸豆腐那么厚,估计再也不用怕一层一层的汗了,
“你这样,经理估计得让你去传菜”,
“那好啊,那天我还羡慕那些只传菜的男娃了”,我算是找了一个后厨师傅做伴。别看她年纪轻轻,可是人家是大师傅,祖传菜的唯一弟子。大家谈起这,她别提有多神气了,对于还没有拥有一件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她那不可一世的光彩。之后好久,再拥有了自己的一个秘密,我才洞悉那种快乐。
“我家六个姊妹,只传了我”,嗯嗯我一个跑断腿的,你跟我说熬臊子,我突然觉得她特别像那把切片刀,碰不得。
“我还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幺”
那天我看红案师傅用手把一条活鱼,剥的一片一片,吓得凑近细看,才看出隐藏在他手上的切片刀,
“我那些姊妹都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她还在自顾自说着,那切片刀可没她这么钝,我刚碰到,那真是头破血流,红案师傅的唾沫星子扎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手上那血珠一串串冒出来,我反倒觉得有趣算是安慰。切片刀,一把钝切片刀,我暗暗发誓得离这样的人远一点,刀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我要做的是自带刀鞘。
七号桌最终出现了,真不敢相信还有如此自带光圈的人,银色头发被照的丝丝发亮,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她真不该是人们相传的瘟神的样子,直到她一张嘴,
“怎么是不愁吃不愁穿了,这个破馆子收容上要饭的了?那我们可是添乱只带一张嘴来吃饭了,我们不吃饭,哪来的泔水让你们养牲口”
我见过走起路来带风的人,说起话来如此点火的,而且火力能给足让人爆的还真是让我开了眼了,上回遇到一辆货车砰地撞了一条狗,那狗当场开了天灵盖,脑花飞溅,和当下这冲击一样,真是开了天灵盖。
“哎呀,碎娃,我可不是那随口骂人的主,就是受不了这一个锅灶啥人都伸筷子瞎搅和,想想都折寿”,
这样痛快说话,真是提神醒脑,我的腿不自觉地哆嗦起来,那一上午,脑子都嗡嗡的,耳鸣的厉害,打碎那一摞盘子时,要不是领班的大耳光,我差点就正脸摔了上去。这只是倒霉的开始,第二天我忐忑地戴着一双橡胶手套把七号桌要的云吞面端上桌的时候,她皱巴巴的脸突然神采奕奕,看这样子,没抓住这个神圣机会开口真得被噎死。
“今天才带手套,那我昨天我吃的都拉出来了,是不有点晚?”这一刻我被领班训话半小时挤出来的勇气窜在两小腿肚子了,直转筋。
“我活了这么多年,现在越来越灼眼,看着你们,我都感觉我过于长寿了,没个乐趣。”又一次落荒而逃,要不是我用昨天手破血流换来她家庭不幸的消息,我估计都冒险出去饿死也不能再留在这。对她的谅解和不害怕从我得知她先后失去了两个孩子就开始了,她们是这样说的,
“第一个望望吧,不小心被人偷了去,一个礼拜人倒是找回来了,可是因为不知吃了啥,硬是没抢救过来,足足让人守了两个月”,厨房里显然不是第一次谈论这样的事,只有一个人口径不一致,
“那个娃不叫望望吧,那是她自己想望才这样叫的吧?”,她那个瘦小的女孩嘟囔着,
我发现她可能站错队伍了,故事是领班带头讲的,我真是替她担忧。
第二天故事就统一了,那个瘦瘦的小女孩据说这里被调到二楼做保洁了。我想望望给了我勇气给七号桌端了一碗汤面,就算我看起来像被恶狗咬过,缺了胆子,汤并没有撒多少,要不是经理突然路过鼓舞我,今天应该会是我第一次成功完成上菜任务。
七号桌能看起来那样异常光彩,或许和她可以骂人有关,在失去第二个女儿后,她敞开心扉骂这个世界,那时我作为一个离开家的人,一个缺失父母的人,认为她这种控诉是可以被理解的。
“你不知道吗,我是付费给这个狗娘样的了,你要躲好得吃了的也给我吐出来啊。”
理解也不意味着我不可以逃跑吧,我一个劲给自己壮胆以支撑我忐忑不安地双手,后厨人多,我只好躲在储物间,
“怂的和菜包一样,别把里面的萝卜染虚心蔫巴了”,要不是熟悉这一天后厨开骂的声音,我真把领班误以为是七号桌了,怎么人们都个个变成了吐信子的蛇,刚不是还和大厨在那说笑吗,难道我是唐僧肉,引来了妖怪。盘子里是红烧猪舌头,我一看更生气了,直接扔在七号桌面前,
“专门给你补的!”,这一句话音未落,我从膨胀的怒气里跌落了下来,转身要逃,
“我还说你这个哑巴得补,专门点给你的,结果你这一张嘴让我看见你那条猪舌了,倒省了,分给大家吃”,我眼见隔壁那一桌笑声炸裂,气的眼泪直奔哇哇大哭起来。经理从那桌迅速起身过来了,
“这盘菜够你一个月伙食的,生气就拿回去吃了哇,顺便补补”,经理这态度,也怪不得七号桌夸他人意,可听起来一伙人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啊。
“这么好的菜用来玩弄可真是浪费”,那桌又一个人走了过来。不一样的说法多少是个安慰,何况还过来直接把桌子上的猪舌吃了一口,这突然显得我们的争吵很可笑。
“给谁补都不如给馋嘴的补,你们谁吃了可真是浪费啊”,他是用手又拿了一块塞在嘴里的。紧绷的肌肉的松弛下来了,我看清隔壁那桌并不是一满桌,现在只剩一个人在那里写字,面对的这个人和经理一般高,更像是经理的弟弟。要不谁敢这样让经理吃哑巴亏,憋着一脸愠色。七号桌很显然第一次遇到能够公然和她和经理不一起的人,像看外星人一般瞅着专注吃猪舌顾不上满手油腻的人,我第一次细看这样一个人,感觉在研究一只蚂蚁,小小的蚂蚁抬起一只它的腿,越过一粒沙,又被一粒竖着的尘土拌地四脚朝天。一会儿他吃完走人了,我呆呆的望着着那个极速奔跑的蚂蚁消失在黑洞里。这一次我看着七号桌憔悴的背影离开,内心升起一阵同情夹杂在愤怒与恐惧间。厨房的气氛比锅里的开水都热气腾腾,烧水仔一个劲儿加火,火光照的他满脸通红,
“你故意的吧”,脱口而出的笑话把我自己下了一跳,今天得感谢那个人给我捡了半条命。
“我又不是经理”,烧水仔这话一说,大家成功不用憋着了,七嘴八舌谈论起来。
“很明显啊,经理一定和七号是亲戚啊,你看他俩趣味一样的”
“才不是,那个人更像是真的经理的,经理只是保安。”
“我第一次看见七号桌不一样的神情,她总是一副要拿别人怎么样的样子,不就是仗着自己生活不幸吗?”
大家说的不亦乐乎让我不禁难过孤单,感觉自己的快乐与激动无处宣泄。我的事可是也只是大家看的热闹,并没有人在意我的想法。我顿时失去了倾诉的欲望,帮着摘起菜来,正当大家说的不亦乐乎,厨房一片沸腾时,这吵闹声突然戛然而止,我抬头刚要看下为什么,刚好看见了一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愤怒地指责我瞎在背后说他坏话,我来不及辩解就被提着领口丢出了后门,刚好倒在一摊泔水上,他还上脚踹了过来,我慌乱地抬起一只手抵挡,却见他摔倒在我身旁。艰难起身,发现我还没有经理狼狈的厉害,至少我一个女的都没哭。一张张欢呼嬉笑的面孔迅速被惊呆了。
“你不至于吧”,烧水仔不知所措地挠头发,
“你打呀”,经理居然躺在泔水里打起滚来,
我觉得继续在那里很尴尬,只好默默站起来和大家站在一起,一头雾水。大概五分钟左右经理大概累了,躺在那不动了,烧水仔突然问了一句:“不会气死了吧?”,这一句话引得大家又挤出来了尴尬无声的笑容,经理也听到了,他最终自己爬起来,就那样一副周围只有空气没有人的表情回去了。那个人居然在大堂里看着,他一定看见了,太难为情了,不过恢复视觉的经理居然朝他吐了口痰。
往常都是凌晨的食堂和晚上的宾馆一般忙,那天后厨显得冷清了,傍晚时,宾馆来了四五个人,一下子整个大厅加宾馆忙乱不堪,大家都顾不上留意经理了。要是说穿着能一眼就让人记住某个人,那些人能告诉大家,穿着只是衣服,你看那个中等个子,穿的休闲服,都有点褪色的样子,走在后面,但估计前面的人也不太敢冒失地走远,而且今天七号桌居然被劝退回去了,七号桌啊,打个喷嚏都让人害怕骂个半别天的七号桌啊,想想这些人咋得也包藏着暗枪或杀人犯啥的。那个“安保”,我们私下这样叫他,他也来了,嗯嗯,看来他们是一伙的,说不准里面有什么秘密决定的氛围笼罩了宾馆,大家分明在忙,可是里面哪怕咳嗽一声,大家会偷偷斜瞄,然后彼此心领神会地点头,个个跟地下接头似的。那房间附近地都被我们擦的锃亮,经理突然出来了,我突然苦笑起来,他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没发现,经理瞪着我,我回头才发现大家居然都不在了,被罚站在门口迎宾,我足足想了一下午也没反应过来,
“出来晒进水的脑袋了”,七号桌这个时候过来,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你来这里晒晒也好,我也好出口气”,一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表情,
“我要是你,我就自己在家做饭”,有时候满肚子的憋屈也能让人有生气。
“你要是我,我都得蠢死”,她不买账,不过那个”安保”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咯咯直笑。
“怪不得别人说你张嘴吐信子,还真是”,安保说出了我一直堵在胸口的话,我顿时感觉有了支撑,
“是个人都能看出你说话难听”,我有点懊悔自己一大胆就失控的嘴,让我想起和半哑巴在一起的时光。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我突然想到“安保”看起来也和小岩一般大。细细想来,小岩离自己很远,可是“安保”却离自己这么近,“安保”一定是和小岩一样来陪伴我的。
“狗崽子长胆子了,没看出你俩一个尿性”,七号桌扭头就走。我小时候就听人说过,奇怪的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是信的同时也感到很开心。我还正想怎么解释自己独自一个人迎宾的事,“安保”笑着说:干个活还罚站,怪不容易的,不过经理那小子也就从南门小学那学点着,要不咋好意思毕业了。”,我很高兴他数落经理,可是一想到一个人这样在别人背后捅刀子也怪酸溜溜的。
“安保大哥,我看我这样叫你吧”,他吃惊地脸也没使我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他笑笑答应了,匆忙起身要走,忽的又停住了,
“那天我看七号桌差点把一个女孩弄哭,不过你嘴还挺厉害”,我感觉脸被风扫的变形,突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经理站在门口呵呵笑,那真是背后发凉,小人得志在他脸上一览无余,好就好在他这里外一致的让人讨厌劲,还是可以让人稍稍忍耐的。我这么说并不单因为他让我后厨帮忙,还因为他告诉我烧水仔就是个不知轻重的白痴,我也一样。你看这么恶毒的嘴脸都不晓得藏起来,那藏起来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再也没什么了。
“烧水仔被开除了”,糕点师小声说了一句话,总算让想感觉到厨房活的气息。一种特别气愤的火苗迅速冒了出来,我的脖子有点发抖,满脑子就是骂经理的话,我都能想到把他放到开水锅里,唯有看他像猪头一样煮在锅里,我才能稍微开心点。气腾腾的厨房锅碗瓢盆摆放的很整齐,完全看不出烧水仔以前经常猫着腰看火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就连热气也一如往常,看不出,估计叫经理过来,他立刻就呲牙咧嘴地发现了。
“涂改改,你不用在担心我戳你的眼了,我已经老了,半截身体都快入土了,用不了多久的”,七号桌一如往常地使劲使我难看,听了她的话,我如愿地沮丧的心情更加沮丧了。有时候有些人真是让你讨厌地有理有据,起初我还以她的不幸辩解替她辩解,现在看来真是烧水仔满头大汗地烧水—到底是寡淡。
那一阵子,店里又忙了起来,我也很忙被挑去给大厨们收拾厨房了,除了他们自己动手做菜,备料,洗菜,烧水都变成了我的活,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大骂无耻猖狂的经理,毕竟猖狂的人头上会自己长角,脚上长疮。这倒使我难过的生活有了一些生气和希望,我相信下次他掉的不只是泔水坑了。
说来生活也是奇怪,可能因为太过生气,我的嘴角起了一连串燎泡,在放任不管的第三天成功地窜成了一大片溃疡,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让人很担心会有虫子爬出来。新来的帮工和我一样只能挣口饭钱,
“我生病了,你帮我洗今天的碟子吧”,我指着自己的头,心想头疼不疼你总是看不出来的,
“不洗,我嘴疼,要不也得起泡”,我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嘴角的溃疡。或许是我这样的小动作使我的人生改变了,又或许是我内心一下清醒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指挥一个新人的刺痛给我带来了这意想不到的灾难,我伸手找抹布时,胳膊挂了一根线,我生气这玩意也欺负我。猛地一拉,接下来就一阵刺痛,弹了出去。我醒来的时候还有人在叫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睁开眼睛,等我睁开了眼睛,我当时真希望自己永远没有睁开眼睛,不睁开这该死的眼睛,就不会发现自己的胳膊没有了,平常一点用都没有的左胳膊没有了,包着个纱布包。
我用右手摸这边,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一缕头发粘在我的眼泪上,可是我的右胳膊忙着支撑身体,我伸手叫大师傅,我只能用右手,我的左边空荡荡,大家完整的左胳膊刺痛了我,我只能使劲力气用右手把桌子上的水果摔了出去,我倒在左侧,差点翻下床,我失去了左胳膊的支撑,左手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