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伍桅像往常一样出门，走道里出现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正在开走廊斜对面的房门。她听到伍桅开门的声音就转过头来，跟伍桅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们都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伍桅还没有反过来，对方先开口了：“啊，你就是有次在欢乐角讲大脑知觉的那位吧？”

　　伍桅这才想起来，当时确实有个女生坐在那里，于是答道：”啊，对，我也想起你来了！”

　　“你好，我叫凯茜，刚刚搬到这里，真巧！”

　　伍桅也报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因为赶时间，她简单地跟凯茜寒暄了两句，就朝外面走去。大约走了十步，还没下楼梯，伍桅听到身后凯茜把门打开了，紧接着传来一声让伍桅浑身一震的声音：“啊——呜——”

　　“不是吧……”伍桅眉头一紧，她本能地回过头，但是凯茜刚走进房屋就把门关上了。伍桅顿时心跳加快，思绪万千。她从楼梯到停车场一直都心不在焉，甚至差点将另一辆红色轿车当成自己的车。

　　好不容易到了实验室，伍桅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干活，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仿佛来自远方的呼喊。那是谁？不可能是我想象的那样吧？也许就是一只随机的狗？你还记得清楚点子是怎么叫的吗？

　　伍桅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等她傍晚时分回到楼下停车场的时候，恰逢凯茜牵着她的宠物从楼梯上下来。当凯茜慢慢走近，伍桅顺着凯茜手里绳子的朝另一端看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分明就是一头雄性迷你牛头㹴，简直跟点子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伍桅不得不通过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下了车直奔凯茜而去。当她走近凯茜时，用近乎审问的语气问道：“凯茜，它叫什么名字？”

　　“啊，它叫‘靶子’！”凯茜倒没觉察到伍桅的异样，接着对靶子说：“来，靶子先生，认识一下新朋友！”

　　与绝大多数牛头㹴一样，靶子并不买账，而是对着初次遇到的伍桅呲牙咧嘴，右眼瞪得似乎跟左眼周围的黑圈一样大。

　　“它——靶子多大了？”伍桅紧迫地接着问道。

　　“六岁多一点。”

　　“我早上听到一声嚎叫是它发出的吗？”

　　“啊，正是，对不起，有吓到你吗？”

　　“哦，那倒没有，”伍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非常紧张，于是尽量放松语气，“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这个声音很有个性。”

　　“是吧？”凯茜眼睛发亮，像是找到了知音，完全忽视了伍桅不自然的神情。“它的名字就与这个有关呢！”

　　“啊？我以为是那个超市……”（注：指Target超市）

　　“那当然，但那只是其一。”凯茜笑着解释道，“其二是因为它的嚎叫声特别像阿加特咏叹调的开头那几个音。”

　　“哦……我对音乐不是很了解。”伍桅显然不明白凯茜指的是什么。

　　“没关系。那是德国作曲家卡尔·马利亚·冯·韦伯的歌剧《自由射手》里的一段，阿加特梦见自己变成了靶子，之后唱道：‘Und ob die Wolke sie verhülle’”凯茜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梦幻般的女高音，唱完这一句又恢复到原来的声音：“你听，是不是一样的调子？”

　　“啊，是，是，太像了……”伍桅嘟哝着答道。

　　凯茜不知道她刚刚唤起的是埋藏在伍桅大脑深处的另一支旋律，完全相同。

　　两人一时都找不到话接下去，于是凯茜说：

　　“那我带靶子去散步了，回头见！”

　　“好，再见！”伍桅跟凯茜道别后，心里装着十五个吊篮走回公寓。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也许吧，不是传说每个人都有一个Doppelgänger（注：面貌极相似的分身）嘛，也许狗也是吧……”伍桅这么想着，打算给毕减索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今天的奇遇。然而转念一想，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对毕减索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也许不应该为此叨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