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桅当下最大的愿望是想尽快知道另一个世界里毕减索的结局。虽然结果不一定是伍桅乐意接受的,但是不知道结果对伍桅来说像是更大的折磨。由于试验计划建立在缺乏依据的假设和大量抽象的理论上,伍桅不能保证她试验是否有效。即使有效,是否会加快她找到那个毕减索的速度还是减缓,这都是未知数。
伍桅在脑海里反复梳理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如其所愿,本征频率与正常人的间隔拉大,那么伍桅的确可以提早见到生病的毕减索。但是这也意味着她以后身边事物的变化会更快。她会在更短时间内接触到各个间隔帧里的人,而她记忆的“有效时间”也会缩短。
如果本征频率与正常人的间隔缩小,那么结果会适得其反。这一度是伍桅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最后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本征频率被调到跟普通人一样,那么伍桅就会永远地跟当下的世界同步上。尽管间隔帧有连续性,而且伍桅跟周围的人已经熟悉,但理论上这是一个伍桅完全陌生的世界,而情感上也是如此。在这里她永远无法找到回忆的共鸣,也将和往昔的毕减索彻底无缘,取而代之的是害得她失去知道这个结果的能力的毕减索。
伍桅想到这里就非常烦躁。伍桅一心想做些改变,但她不仅无法控制结果,现在连结果的判断都需要等很久。
伍桅眼前的世界就像一部电影,每秒钟都有无数张胶片滚过。而每一张胶片上的人都是活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这些轨迹也许不尽如人意,或者无法改变,但是它们融在它们所处的世界里。而伍桅所有这些努力,听起来像是在主动地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她觉得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她是这些世界里的匆匆过客,每一秒的流逝只意味着伍桅和无数事物履行了一面之缘,而自己也给不同世界的人们留下了不同印象。
现在的自己,过去的别人,现在的别人,过去的自己……刹那间,每一个人都劈裂成无数个影像。她仿佛面对不同版本的电影,而她能改变的不过只是她的观影方式。她甚至开始有点羡慕胶片里的人。
在他人看来,伍桅具有某种上帝般的视角,但是她不喜欢这样的优越性。她厌倦了无法跟他人分享过去的孤独感,但她也不想放弃能跟记忆里重要的人和事物重逢的机会。伍桅更不能接受什么都不做。她至少要尝试一次,一次信仰之跃,哪怕结果是完全不确定的——现在伍桅甚至感觉她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个结果了。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条河流也不能被同一个人踏入两次。伍桅不知道自己是那条河流,还是在不同河流里孤独的摆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