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在去开会的路上，有鬼想打宋老师的主意

　　时间是那个听见鬼叫的夜晚的五个月后。

　　先天下午大队秘书跑到学校，说上级电话通知，让宋老师第二天八点赶到公社知青办开会，知青办有重要指示精神要传达，不得迟到旷会。

　　程阵雾听到宋老师说明天要去公社开会，突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就说先带姐姐去捉泥鳅，然后再回家里陪三个奶奶晚餐。

　　宋老师有些忧心重重地说行吧，反正明天学校正好休周末。

　　放学后，程阵雾将明天在家要看的书放进书包，再将书包与天天挎在身上的那只挎包交叉着挎在左右，手里握住防身的那根棍子走在前面，宋老师提了只鱼蒌跟在后面。

　　程阵雾在内心里选定了去捉泥鳅的山冲，那个山冲是一队的田，大约有十几亩地，在学校与程阵雾家之间的大路右侧，从岔路口到捉泥鳅的地方，大约有两里路远。

　　大山里，山多人少，大集体时代，劳动力一般集中在一块做事，如果这山冲没人做农活，一般特别安静。离开回家的那条大路，在通往那个山冲的小路上，程阵雾回头问宋老师是不是有紧张？

　　怕宋老师没明白这紧张指什么，就解释，姐姐是不是想到明天开会有紧张。

　　宋老师心思重重地对程阵雾说，她内心里是有害怕，担心形势有突变，有什么新政策会对她产生不利。如因为什么原因，她这身份不能再在讲台上课，就要去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听罗校长讲，山外在清查老师身份，有身份不合格的知青老师退回到下放的队参加生产劳动。如果是这样，弟弟陪她去求爷爷帮忙，下放到一队来劳动，或去二队劳动，二队至少有叔叔和婶婶在那边。

　　程阵雾让宋老师放宽心，他感觉明天开会能听到什么好消息，对姐姐来说是一件好事，说不定是姐姐要回城了。如果姐姐这次是回东北，两年后，他初中毕业时去看望姐姐。如果是回湖南的哪个城市，那么他等姐姐安定下来就去看她。姐姐放假依然回这里来度假。

　　宋老师先说行，再问弟弟怎么看出她有好事？

　　程阵雾说，大队秘书到学校传达通知时，他在学校操场看见秘书叔叔了，秘书叔叔进校门的时间是正未时，这个时间是姐姐今天的一个上上吉时。如果是通知校长，那就是件坏事。为了确证，姐姐随意报一个数字，他用师另一个本事帮姐姐再解析一下。这个本事，师傅教了后一直没用，用一次非常灵的。今天看到姐姐有紧张他才用，否则要留着应急的。

　　宋老师便报了个数字4。再说了一声谢谢雾雾弟弟。问雾雾要不要给红包？

　　程阵雾说等会回家要给的，否则后面完全没效了。说完默了一会神，将手里棍子靠在路边的树上，转身双手抱拳，向姐姐道喜。

　　宋老师一见，顿时开心，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只小红包，双手递给程阵雾。

　　程阵雾先左手单手竖掌，说声多谢姐姐，再用右手接过红包塞进平时挎的挎包里。

　　放置好红包后，对姐姐说肯定是喜事。姐姐明天去开会，接受的精神肯定是要回城，而且是回辽宁。

　　宋老师一听便催雾雾详细解析一下。

　　程阵雾说姐姐报了个四字，在天干中，即是丁，丁者男也，但姐姐是美女，也就不男（难），意味着姐姐这次回城本应该是难，但在姐姐身上就是不难。

　　在地支中，4，意味着是卯，兔子也。跑得快咯，因此姐姐不久就要离开这儿。

　　从整数看，4，前是三，说明姐姐前面生活在山里，后是伍，意味着姐姐马上要进入革命队伍序列。

　　4的大写是肆，有铺子的意思，因此姐姐不是参军，而是去一个屋子里做事，做营业员或工人。

　　恰好姐姐家是辽宁的，4，很象‘了’字的倒写变形再组合，宁又是家丁的组合，可以解释成返回辽宁家乡。

　　但肆有交易场所的意思，因此姐姐这次可能要花点代价，这点奶奶肯定会帮姐姐。因此姐姐可以放宽心，他知道姐姐身上没什么钱，三个奶奶也知道。

　　总结起来说，就是姐姐很快就要离开大山，返回辽宁，做工人或营业员，但需要花点代价。祝贺姐姐。

　　宋老师听了后真放宽了心。突然唱了几句二人台。

　　程阵雾带老师到了一个山冲，将一条水沟先截流再放干，最后捉鱼，姐姐提着鱼蒌跟在程阵雾接弟弟捉到的鱼。两人都脱了鞋子，程阵雾的两个挎包和宋老师的那只女士包都挂在一棵树上。

　　没用多久就捉了四斤左右泥鳅和黄鳝，闷热的天气容易捉到鱼，闷热的傍晚也意味着晚上会下雨。

　　两人洗干净脚，穿上鞋子，背好包，程阵雾用棍子象连环画上的林冲一样，用棍子一头单挑着鱼蒌，与姐姐并肩着，有说有笑地回到程家。

　　奶奶将黄鳝剖了切成片，泥鳅还不能吃，需要用清水养一段时间，吐干净肚子的污物，过几天才能吃，就养在一个清水池里。

　　太二奶奶看出了雾重孙回来特别开心，便问雾重孙是不是在学校受到了什么表扬。

　　程阵雾回答太二奶奶不是的，学校里天天有表扬他。今天开心是算出姐姐要回城工作了。替姐姐开心呢。就说了刚才跟姐姐讲的那通解析。

　　大太奶奶便夸奖雾重孙学这术法时用了心，喊暮云媳妇蒸节腊肉，让宋姑娘也喝杯酒，这是喜事。

　　晚餐程阵极力劝使宋老师陪三个奶奶喝杯酒，奶奶笑孙子没弄明白，宋姑娘回城了，雾孙身边就没个姐姐般的老师陪着读书，亏本呀。

　　程阵雾说没事，姐姐将初中好多内容已经帮他疏通了。姐姐终究是城里人，也到了结婚年龄了，回到城里是好事。

　　太二奶奶便笑雾重孙是人小鬼大，啥啥都懂。

　　那晚天空果然下起了这个季节应时雨，第二天早晨还没停的迹象。因为雨雾天气，云层低沉，去公社驻地的路有些昏暗，宋老师让程阵雾陪她一块去公社开会。

　　奶奶知道孙子不喜欢打伞的性格，便让孙子穿他那件披风式军用雨衣陪宋姑娘去公社所在地垗岭墟上。

　　程阵雾说不行，雨衣穿上不透气，走一会全身难受，他戴个笠头（比斗笠更大的竹制雨具）吧。

　　奶奶直接不准，那是农夫的雨具，程家大少爷不能戴，不穿雨衣就打伞，没得选择。

　　程阵雾说古代的侠客都是头戴一顶笠头，肩扛一根棍，背上背一柄刀或剑，几武威呀。

　　看到奶奶坚持的眼神，乖乖地说，那他打伞吧。

　　出门时奶奶叮嘱宋老师要盯着孙子，下雨一定要打伞，不能光着头淋雨。

　　走到半路，宋老师突然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喊弟弟靠近她走。

　　程阵雾干脆将自己的伞收了，放进伞套背在背上，左手握住武术棍，右手揽着宋老师的腰走了三里地。

　　程阵雾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有一米六的个子，抬起手，正好能揽着姐姐的腰。中途碰见一个寨里的男人，还笑雾猛子在沾老师的便宜。

　　程阵雾让仁叔不要乱说，是姐姐有害怕才让他这样走的。

　　程阵雾将宋老师送到公社知青办后，知青办只到了一位女知青，应该与宋老师认识，两人握手问好。宋老师向另一位先到的女知青介绍程阵雾是她弟弟，也是她班上的学生。

　　程阵雾向那女知青敬礼，并大声喊老师好。

　　那女知青一听程阵雾的东北口音，以为是宋老师的真弟弟。便说宋老师真命好，身边有个弟弟做伴，在这鬼山里，晚上真有害怕，今天她是让学校同事骑单车送过来的。裙子也打湿了。

　　程阵雾将伞交宋老师零替他保管，告诉姐姐他去供销社，买些副食品回去给家里的三个奶奶吃。问姐姐除了称一包大花片，还想吃点什么零食？

　　另外那女知青听程阵雾说家里有三个奶奶，便好奇地问程雾雾是当地人？

　　程阵雾依然一口东北味的普通话回答那位知青，他是本地人，但宋姐姐等于是他自己的亲姐姐，过年都是在他家过的。

　　第三位女知青进门，程阵雾提着根武术棍出门。

　　供销社还没有开门，程阵雾舞着棍子在墟上闲逛，闲逛时在墟上将人家一条大黑狗打爆了头，赔了十二块钱，不过分了一多半狗肉和一只狗头。

　　打坏那黑狗，解救出那位被黑狗追着咬的女知青肖得平后，程阵雾答应黑狗主人赔钱，让肖利平姐姐先去公社知青办开会，别因迟到影响肖姐姐的事。黑狗的主人也好，答应放肖老师走。

　　程阵雾从挎包里数了钱给黑狗主人，对黑狗的主人说，按道理你们家的黑狗咬人，要赔肖老师撕坏的裙子，但今天肖老师被黑狗追着咬是有原因的，因此他才答应赔钱。赔钱可以，但要给他分一半狗肉，另外将黑狗头弄干净送他回家给奶奶煲汤喝。

　　黑狗主人看程阵雾说话办事不像个小孩子，也就有些喜欢，答应了所有条件。

　　处理好这一切后，程阵雾返回公社，在办公室打电话给在木材场做事的爷爷，报告了他在墟上打死了别人的一条大黑狗，赔了十二块钱，让爷爷骑单车过来驮狗肉。

　　爷爷便问雾孙让狗咬到了没有？

　　程阵雾说没有，他打死那条狗算是英雄救美哦。一招就搞定了，那黑狗根本没反应过来。

　　宋老师听肖利平说雾雾弟弟在墟上打死咬她的黑狗，要赔钱，便准备出来找弟弟，正好碰见弟弟打完电话出来，问了几句弟弟，交待弟弟注意安全，说了声弟弟算准了，说完就回知青办开会去了。

　　程阵雾称了几包副食品，买了一包好烟和一合火柴，去了黑狗主人家，纵使帮着弄狗的人散了一圈烟，给了一包副食品给黑狗主人家那位老婆婆，便在那户人家的厅堂喝茶看书。

　　等到爷爷骑车过来时，狗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爷爷跟狗主人熟悉，就提出狗肉要多砍些，家里二妈爱吃狗肉，中午他在家还要招待一下朋友。

　　那黑狗主人笑程阵雾爷爷，说他估计这徕几是梓轩场长的孙子。打死了自家的狗，开始有气，但梓轩场长的孙子好样的，话说得在理，事做在情，钱呢退回一半。

　　程阵雾爷爷说不用，雾孙讲好的就按雾孙的说法走，这个孙子有些神奇，他今天没有据理力争，肯定是有原因的。

　　爷爷听雾孙说是陪宋老师来知青办开会，便交待雾孙等会将知青办主任一块喊到家里去午餐，他跟知青办主任是朋友。雾孙向主任报爷爷名字，老杨就会答应。

　　宋老师的会开到快十一点才结束，还真是上面给了五个女知青回城的指标。等到散会，程阵雾告诉知青办杨主任，他爷爷程梓轩，就是南坑木材场场长，邀请主任去他家吃狗肉。宋老师顺便将肖利平也喊到程阵雾家中餐。

　　第四天，杨主任自己骑车将宋老师返城的正式表格送来了。

　　第七天，程阵雾又陪宋老师去公社交正式表。去的路上，姐姐解释资格审查表是开会时填写的，公社审查后，确定返城人员后，再填写正式表，因为正式表上要贴相片，所以有三天填表时间。她是带了二十张半身照在身边，因此不用去照相。

　　姐姐交表时，程阵雾去了在公社工作的李叔叔办公室喊了一句李叔叔。李叔叔那天是那天吃狗肉时认识的，奶奶说李叔叔的爹爹跟家里是老关系。

　　在李叔叔办公室，李叔透露宋老师这次没点问题，县知青办主任是他战友，他今天回家时，找战友讲一声，让雾侄子将这信息转告宋老师。

　　在回来的路上，程阵才将李叔叔的话转告了姐姐。姐姐说奶奶告诉了她，弟弟的爸爸有一个好同学在县知青办做副主任，这些关系爷爷都清楚，因此这次肯定没问题。爷爷明天或后天会去县城。

　　说完这事后，宋老师可能是想起前一周程阵雾那异常举动，便问弟弟那天是什么情况。

　　程阵雾谎称没什么事，只是想到姐姐马上要走了，就特别想抱抱姐姐的腰而已。

　　宋老师笑弟弟没说实话，肯定有原因，前天填完表，两人躺在床上唠嗑，弟弟也没抱一下姐姐的腰，肯定是假话。弟弟说假话，肯定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程阵雾试图将话题引开，宋老师却一直纠缠这事。

　　宋老师纠缠了好久，甚至假装威胁程阵雾，如果弟弟这次不讲实话，她回沈阳后就不再跟弟弟联系，让弟弟永远失去她这个姐姐。

　　程阵雾才说，如果他说了实话，姐姐不能有害怕。

　　等宋老师保证后，程阵雾才说，那天走到去南坑的岔路口时，有个鬼窜了出来，想打姐姐的主意，这个鬼就是下放在定坑的那个知青，不是因什么事跟定坑人械斗打死了吗，定坑为这事还枪毙了三个人。

　　我赶紧将伞放下，对着南坑那条路的方向摆了个招式警告那鬼。那鬼看我气势就飘走了。在我将伞捡起时，又从前面飘了过来，我只好将棍子向前扔了出去。我这功夫棍是泡了公牛血的，有功力。那鬼又飘走了。我将伞收起塞进伞袋时，这家伙竟然从左边河里飘了过来。说明这鬼一个是有一定修炼了，二个是对姐姐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个男知青生前到过学校找姐姐很多回，可能对姐姐有那方面的意思。那天本可以停下用术法和令击溃他，但想起那男知青从前来看姐姐，每次都亲热地喊我小弟弟，就于心不忍，只好揽着姐姐，让他近不了身，有他用手搭在姐姐腰上，那鬼不敢靠近，强行靠近也入了姐姐的身。

　　那个鬼一直不死心地跟着，仁叔碰见我们时，笑我我也不松手，那鬼还使了个心计，用脚伸仁叔前面，让仁叔踉跄了一下，以为我会去扶一下仁叔咯，他就有机会。结果我只提醒仁叔不要只顾着瞎磨迹，注意脚下，摔倒了可没人扶。仁叔当年回来，因成份原因不敢学这些东西，因此不懂。

　　到了墟边人多了那鬼才迫不得已离开。其实这个鬼，以前有很多回晚上飘到过学校，学校那只黑狗晚上无缘由地吠，基本上是因为这原因。

　　那鬼回转后，缠上了南坑小学的肖利平老师，才有在墟上那黑狗对肖老师的攻击，才有我为救肖老师打死那黑狗的事。

　　那天我是突然出手的，一招就打破了黑狗的头，下手很重，狗血喷洒，那鬼没来得及逃，就沾了狗血。

　　我让肖利平老师别将裙子上的狗血洗了，就是怕她回去的路上又让那鬼缠上。结果肖老师爱干净，到公社就将狗血洗了。那天我们四人一块回家时，那鬼真守在去南坑的那个路口，这时我吹口气他也顶不住了，尤其是我那功夫棍沾了黑狗血，他更害怕了。

　　那鬼沾了黑狗的血，顿时没了因冤气而聚积的能量，前面的修炼等于全报销了，就不能再在阴雨天四处漂荡，顶多晚上出来游荡，白天只能躲在什么地方，估计在等待机会去投胎。姐姐要将那男知青送的那本书烧了，否则可能还会梦到。

　　姐姐问雾雾，那鬼形象凶吗？

　　程阵雾说开始是从前来看姐姐时的那形象，可能是要给姐姐一个好印象咯。沾了黑狗血后，他修的那那点功力全失了，就是惨死时的样子，有些惨不忍睹，西坑人真下得去手。我不描述，姐姐听了会有害怕的。

　　宋老师说弟弟说的好像有道理，肖利平说，那天她突然阵阵的兴奋，走到墟上，那只黑狗对着她先是狂吠，后面竟然向她扑了过来。她用伞抵挡，伞也咬坏了，裙子也让黑狗的牙齿挂了个洞，幸好没咬到人。那个狗主人赔了一把纸雨伞给她。

　　肖利平说那天晚上回到学校做了一夜的怪梦。在梦里见到了那个知青惨死状，大喊他冤咯。他们是高中同学，我认识他们是在来神农的车上，坐同一部卡车，姐姐不是在湖南读的高中，是没办法才跟姐姐插进湘潭知青中下放的。其他的弟弟不要多问。

　　程阵雾说肖老师这次回不了城，上面的借口是肖老师要回湘潭，指标不够。姐姐刚才将奶奶给的东西送知青办主任了吧？

　　宋老师点了点头。

　　程阵雾说奶奶在笑爷爷还有书呆子味，以为答应再请知青办主任吃一回狗肉能搞定姐姐回城的事，如果按爷爷的意思走，姐姐这次可能也走不了。因此姐姐要听奶奶的，代价就代价吧，早回城机会大，等到全部知青一窝风回城时，国家安置也困难，安置的位置也就差了，这是奶奶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