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
“在哪儿?”
“在矮树篱笆里。”
“什么时候?”
“三天以前。”
“谁杀死他的?”
“我不知道。”
“怎么!你不知道谁杀死你的丈夫吗?”
“不知道。”
“是一个蓝的?还是一个白的?”
“是一颗子弹。”
“他们打仗,”女人结结巴巴地说,“我的周围都在开枪。我不知道他们要些什么。他们打死了我的丈夫。我只明白这一点。”
曹长把枪柄朝地上撞得发出响声,一边叫起来:
“打仗真是傻事!笨蛋!”
“幸亏现在是夏天。”女人叹了一口气。
她无可奈何地望着地下,眼睛里充满对灾祸所感到的惶惑。
兵士们默默无言地围绕着这一群可怜的人。
一个寡妇、三个孤儿,逃难,没有人照顾,孤寂,战争在四面八方号叫,肚饿、口渴,除了草以外没有别的食物,除了天空以外没有别的屋盖。
曹长走到女人身边,凝视着吃奶的婴孩。小女孩吐出奶头,慢慢地转过头来,她的美丽的蓝眼珠望着这张向她俯下来的、遍布硬毛的、褐色的、可怕的脸,她微笑了。
曹长直起身子,一大滴眼泪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像粒珍珠似的停在他的胡子的尖端上。
这只小军舰在伦敦船舶管理所登记的名字是克莱摩尔,外表上是一只运输舰,实际上是一只战斗舰。它有商船那种笨重而且和平的外貌,可是外貌是不能相信的。它的建造有双重用意:狡猾和坚强;在可能的时候就欺骗,在必要的时候就战斗。为了应付今晚的任务,中甲板上三十尊巨大口径的青铜炮代替了货物。
被巴尔加列斯爵士称为“将军”、拉·杜尔-多弗尔涅亲王称为“我的表哥”的那个乡下佬,能够像水手们一样在船上站稳,他带着庄重的神气在军舰的甲板上安静地散步。军舰颠簸得这样厉害,他似乎都没有觉到。他不时从短衣的衣袋里掏出一大片巧克力糖,咬下一块细嚼,他虽然满头白发,满嘴的牙齿却很齐全。
他不跟任何人说话,只除了有时低声地、简短地和舰长说一两句,舰长很恭敬地听着,仿佛认为这个乘客才是真正的舰长似的。
用什么方法来制伏它呢?你可以驯服一只恶狗,吓唬一头牡牛,诱骗一条蟒蛇,威胁一只老虎,软化一只狮子;可是对这样一个怪物——一尊脱了链的大炮——却没有办法。你不能够杀死它,它是死的。同时它也活着。它的不祥的生命是从无限里来的。它的底下有甲板在摇动它。它被船摇动,船被海摇动,海被风摇动。这个破坏者只是一只玩具。船、波浪、风,这一切在玩弄它;这就是它的不祥的生命的来源。对这一连串互相牵连着的东西怎么办呢?怎样阻止这一连串可怕的导向沉船的动作呢?怎样阻挡这些来来、去去、转弯、停顿、撞击呢?它向船壁的每一下撞击,都可能把船撞破。这些可怕的左冲右突,又怎能预料得到呢?我们对付的是一个会改变主意的放射物,它仿佛有许多主意,每分钟都要转一个方向。怎样来阻止这件必须避免的事变发生呢?
【概念】
情感会引诱、恐吓理智,使我们停留在心理舒适区,无法作出改变。
小成功能够让大象体会到改变的好处,也会塑造一种希望感
不去想可能的改变,这也是大象保护自己的方式。
在改变的过程中,我们在往前看和往回看时,看到的东西经常不一样。往前看,会看到困难;往回看,会看到方法和路径。
用奇迹提问找到第一个小小的改变,并让它实现,这个策略就叫小步子原理。
嗜酒者互戒协会要求会员设立“一次一天”的目标,意思就是,不要想自己一定要戒酒、一辈子不碰酒这样的承诺,只要承诺自己能做到24小时内不喝酒就可以了。24小时之后呢?那就是新的一天了。
协会是这么解释“一次一天”的四字箴言的:“在大部分例子中,我们没法预测事件的转向。不管现实准备得多么充分,结果还是可能猝不及防……我们为未来设定的任务太过巨大,留给自己的只剩精疲力竭、不堪重负和心烦意乱。”
“场”到底是什么呢?它其实是包含大量行为线索的环境。这些行为线索能激发特定的行为。
某个行为线索来自两个方面:行为的历史和他人的反应。
生活的乐趣分为两种:消费型快乐和创造型快乐。在消费型快乐里,我们消费的是别人创造的产品,满足的是表面的感官刺激和生物性需要。而在创造型快乐里,我们在创造自己的产品,在发挥自己的才能。
所谓“场”,就是我们心中关于空间功能的假设。
“场”的力量到底从哪里来。
第一个来源是别人在这个空间里的行为。
解释:人是一种社会动物
第二个力量来源,就是我们以前在某个空间里的行为。
如果能在这个“场”里贴些激励自己的话,作为“场”的边界和线索,那就更有帮助了。
改变需要情感的触动。如果没有情感认同,就不会有改变发生。
某种自我要求并没有变成内疚和自责,更没有变成一种负担。相反,它的背后有一种自豪感,一种“我能做得更好”的自我期许。某种自豪感里,有老师对我的期待,也有我对老师的认同。
在于高要求的背后,究竟是你对自己的厌恶,还是爱和期待。只有后一种感情才是能够触动大象改变的力量。
【故事】
从前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下山去化缘,回到山脚下时,天已经黑了。小和尚看着前方,担心地问老和尚:“师父,天这么黑,路这么远,山上还有悬崖峭壁,各种怪兽,我们只有这一盏小小的灯笼,怎么才能回到家啊?”老和尚看看他,平静地说了三个字:“看脚下。”
老师给我们讲了她的老师,家庭治疗大师萨尔瓦多·米纽庆(Salvador Minuchin)的一些事。
她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拿着一个个案去找米纽庆督导。那个个案是关于一个希腊家庭的,涉及的人很多,咨询过程很乱。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场面,但并没做得特别出彩。在我报告这个个案时,米纽庆就静静地听着。听完以后,他就让其他学生提意见。不知道出于礼貌还是什么原因,这些欧美的学生纷纷说好。我的一个师兄还特别说:‘我很欣赏你。你一个亚洲小女孩,有语言和文化的差异,还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种说法,看起来是夸奖,其实是有贬低在的。
“这时候,米纽庆开口了。他说:‘她是我最好的学生之一。你们说她做得不错,其实是在说,她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听他这么一说,这些欧美的学生就开始纷纷给我提意见了。尤其有些同学不服气老师说我是最好的学生,他们以后看我的个案,就变得非常挑剔。而我呢,为了应付他们挑剔的目光,总要做更多准备工作,结果我的咨询能力有了很大的长进。
“后来米纽庆在其他场合解释了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他说,‘我这个学生是非常有创意的,可是,她躲到自己移民身份的壳里,做什么事都总是差不多就好了。我说她是我最好的学生,让她接受苛刻的批评,就是要把她从移民身份的壳里逼出来’。”
接着,老师又说:“米纽庆已经去世了,我也老了,所以我要把他教我的东西告诉你们。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爽的。如果我只是很轻率地表扬你们,那我其实也是在说‘你们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不停地批评你们、挑战你们,就是要把你们从故步自封的壳里逼出来,相信你们完全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