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血色更盛。混乱、无序的狂欢已演至终末,这是曲终前的最高音。囚室内也再不复死寂、深沉的气息。血腥掺杂着浓烈的绝望散布在空气中。
尸体?
铭皱起眉头,对死亡的敏感使他在刚接触空气时内心就有了判断。
扫视四周空旷的囚室,铭想起了轩逸说过的话。当时以为其只不过随口敷衍,但现在看来倒是另有深意了。
“叛逃……吗?”
铭在心中稍微有了些判断。便向着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径直走去。
在任何一个混乱的时代。民众的惊恐大多都会被一样东西安抚——宗教,或者说“信仰”。乱世,这是宗教文化传播最好的催化剂。但因为某种未知的缘由,自这场世界性的大变革开始。一切性质的宗教都从这个以文化底蕴著称的东方古国销声匿迹。这种抹除是悄无声息的,像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直到某一天,人们才突然发现旧时代的那些宗教不经意间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然而就在这个最不可能出现宗教痕迹的地方,铭看见了旧时代的遗物。
那里是囚狱地道的尽头。
昏暗的灯光下,墙壁上的暗格已经打开。头颅,残肢如一张后现代主义的画卷铺展在铭的面前。在这里,许多一天前还是这座监狱管理者的狱警们无声地卧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再无声息。或有一两颗较为完整的头颅,铭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虔诚。
残肢,内脏……血腥之物为密室笼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氛。这是一张足以令任何怀有慈悲之心的人作呃的画卷。
可惜此时的观赏者既非艺术家,更与慈悲无缘。那匹孤狼的生命不知从何时起,就只剩下生存二字了。只是形似人类,却没有感情。一直以来都单单是为寻找欲望而单纯的活着……
这样的他来到这里自然不是要缅怀什么,他的目的很简单。将残杀这些狱警的凶器带走,仅此而已。
残肢凌乱地散布在整个密室,然而那些残躯上竟鲜有鲜血。仔细看去,密室的地板上有着一条条暗淡的血痕。那一条条血迹通往一处——一柄通体金黄的长剑。第一眼见到长剑的人,必定会为那外表的极度奢华与纹样的巧夺天工而迷醉。然而若你只是将其当做一件艺术品,那就错了。因为紧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会将欣赏者完全支配。
长剑的剑身虽不断被鲜血洗刷,却丝毫不显得妖治。隐隐间甚至能从中听到龙吟,威慑着一切胆敢无礼冒犯之人。此剑虽是死物,却有着比生者更甚的霸道与傲骨。
这是一把王者之剑,要么以比其更甚的武力,气质支配它。要么就被它慑去魂魄,永世奴役。
“嘤~~”长剑有灵,还未等铭靠近长剑,那剑身便兀然钻出一条五爪金龙的虚影。
紧接着虚影向铭张开巨口,一团如有实质的龙息席卷向他席卷而来。刹那间一股狂野霸道的精神力在铭的脑海中肆意冲撞。刺痛感瞬间肆虐过铭身体的各个角落。
[这次还真是有点麻烦了呢。好了,你要如何应对呢?]温润的男声再次直接于铭的脑海中响起。依旧的优雅,依旧的轻柔。
没有理会,铭收起手中的匕首。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顶着狂暴的龙息便向长剑冲去。
脑海中的撕裂感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大汉抱头痛呼。而铭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样,脚步不见半点凝涩。
瞬间铭便来到长剑身前,没有半分犹豫,他的手握住了金色长剑。紧接着便是狠狠一抽,从尸堆中拔出了长剑。
那长剑显然被激怒了,剑身开始急剧颤抖起来,伴随着颤动,巨龙也爆发出一声声龙吟。
龙吟与振颤遥相呼应。一下子,所爆发出的精神冲击强度就达到了之前的十倍。在剑与龙的双重摧压下。即使是铭也明显吃不消了,这已经无关意志力的高低。精神力攻击的强度之大已超过了常人能忍受的范围。铭感到脑袋好似要裂开一般,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他踉跄着脚步努力想要找到平衡,然而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再也无法握住剧烈颤动的长剑。金色长剑脱手飞出,摆脱束缚的长剑浮空在半空。虽重获自由,但长剑显然不打算放过铭的无礼。对其的精神压力不松懈半分。胆敢冒犯君王威严的人唯有以死谢罪。
眼看铭晃动着身体就要倒下。危急之时,他的身上忽然镀上一层金霞。隔绝了所有精神力量。
『交给我吧。』另一道声音从铭的脑海中响起,与之前温润的声音不同。这是一道本该邪异傲慢,蔑视一切的霸道声音,只是它似乎已经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威严与骄傲早已埋没,代之以蔽世的伤与孤寂。
铭望向悬空长剑,没有言语。也许是将铭的表现当成了默许,下一刻铭墨黑的瞳孔被染成了金色。这抹金色是独属于王者的黄金律。
身外凌厉的精神压势不减,“铭”短叹一声,好似想极力回忆着什么似的闭上了双眼。闭眼的几秒像横跨了无数个世纪,待再次睁眼之时,“铭”身上腾起的那股骄傲,盛气凌人的气息震慑了一切。那是唯有主宰了一个国度的真正王者才会具备的气息。
“区区兵器也妄图忤逆本王的意志吗?所谓兵器不过本王治世的财宝罢了。”
黄金长剑对铭忽然爆发出的气势心存顾忌,然而君王的威严不能被蔑视。长剑低啸震颤,金龙长吟翻滚,剑爆发出了自诞生以来的最强一击。“铭”的身上腾起金霞与巨龙鳞片泛出的金光愈来愈闪亮,愈来愈灼目。终于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几乎令人盲目的金光席卷了一切。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铭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深邃的墨黑色。地面残破,鲜血依旧,那长剑却不见了踪影。刚刚那场激烈的精神对决好像梦幻般从未发生过,四下光景如初,只是那昏暗的灯光似乎更暗了些。
铭扫视四径。压下心头的惊愕,低首沉吟半响后转身离去。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谓神之传承自然不可能像智瞳博士说的那样轻易。拥有像轩逸那样几乎处于人类实力巅峰的下属效力,却还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无非是看上了自己体内那股不属于人类的禁忌之力。但正因此,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未来将要面对怎样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敌人。
毫无疑问自己走上了一条比五年前更黑的路。同时,他也同样清楚这是活下去的唯一一条路。下水道的老鼠知道窝外有猫和各种陷阱,但食物的威胁会压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