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低下了头,心里满是对未来的茫然。
车长看到他沉思的样子问道:“想什么呢?。”
天黑回答:“头儿你难道不下火车吗?”
“我就是吃这口饭的,休息几个月还得继续跑呢。”
“啊……”
车长看见眼前的小子似乎为自己担心:“你下了火车之后就好好生活吧,”
天黑继续沉默。
车长叹了口气:“染了虫化病……在车上算是不错了。”
这番话让他无言以对。
……
天黑发现刺心最近总是有意无意躲着天黑。
他很纠结,不知道是为什么。
近来天气变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多余的衣服,很多人都躲在车厢里瑟瑟发抖。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沾染上虫化病的人们现在好像都失去了活力。
包括天黑在意的刺心,最近她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天黑几乎觉得大家在准备冬眠了。
就算是车长,也经常坐着打哈欠。
而随着活动减少和气温下降,身体虫化的速度仿佛减缓了。
一天,天黑在车厢内和刺心相遇了。
周围没有人。
天黑看着她,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
刺心低着头,表情困倦。
她问道:“有事吗?”
“我总觉得你一直躲着我……为什么?”
刺心闻言后沉默了。
天黑继续问道:“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刺心摇头道:“没。”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刺心拉起袖子,露出狰狞的手臂。
血管像是缠绕在上面一般,还有类似于烧伤一般的伤疤。
天黑立刻明白,这是她的皮肤生长出新的虫甲时,将其强行割下而留下来的伤痕。
对方的用以已然十分明显,虫化病的对她身体的侵蚀又加重了。
他轻声说:“我不介意的。”
“但我介意。”刺心吸了口气,想要侧身穿过天黑。
天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我真的不……”
刺心打断道:“又长高了。”
天黑被这一句堵住了嗓子。
刺心的语气突然有些哽咽:“也长得壮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黑,眼中分明蓄着泪。
天黑看到她的额头有两个小鼓包,仿佛未来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生长出来。
“我迟早要变成虫子……”对方继续开口道,随后推开天黑放在肩上的手:“或许我们就不该认识吧。”
刺心穿过天黑,向着床位走去。
天黑看着她的背影。
“我只是想……陪着你。”天黑的话语随着对方的离开愈加微弱。
……
夜幕降临,周遭一片黑暗。
刺心在睡梦中慢慢苏醒。
睡意依旧浓厚,她突然想换个姿势继续沉睡。
她感觉自己的床边好像有人。
她撇过头聚焦看去,心想果然是天黑。
刺心忍不住地探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天黑此时被抚摸触醒,但是他仍然紧闭双眼,假装没有醒来。
于是天黑就没有看到泪水划过刺心的眼角。
时间在或者的晃荡中慢慢消逝,在快天亮的时候,天黑悄悄地离开。
……
天亮了,天黑乖乖地坐在一个箱子上。
背后是睡眼惺忪的刺心,她正拿着一把剪刀。
“咔嚓咔嚓咔嚓……”
天黑的头发渣一点一点往下掉。
刺心听到了天黑小声的窃笑。
刺心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没。”天黑赶忙回答,与异性的如此亲密的举动,让这个小男孩总归有些小兴奋。
很快,头发剪完了。
刺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面小小的镜子残片,递给了天黑。
天黑接过,从镜子的反射看自己的头发。
乱糟糟的,也不整齐。
天黑心想:剪得好丑。
天黑开口:“好看……”
“手不好使。”刺心当然知道自己剪头发的水平,她把手伸到了天黑的面前。
突然,她将自己冰冷的手伸到了天黑的脖子里面。
天黑惊道:“好冰!”
刺心咯咯地笑着。
……
时间过得飞快。
这段日子是两人过得算是幸福的时光。
可惜随着窗外雪花飘飞,刺心活动的时间也越来少。
甚至天黑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倦意。
某天夜里,天黑蹑手蹑脚地用箱子在刺心的床边组了个小床。
天黑不敢保持太近的距离。
随后轻手轻脚盖上被子,满怀忐忑地躺下了。
在忐忑中,难以安睡。
天黑就转过头,看着刺心的侧颜。
天黑:她真的好漂亮……好想摸她的脸。
但内心的想法终究是难以实现。
刺心睁眼了,她发现了天黑。
天黑裹着被子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随后被一脚踢下了床。
“啊呀。”
天黑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
刺心语气略带生气:“把东西搬走!”
天黑面容和委屈,但还是照办了。
他走后,刺心捂着头,内心纠结。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她希望他在自己身边,又不希望这样。
火车在晃悠中前进,而夜,仿佛茫茫没有尽头。
刺心又醒了。
她睁开眼瞬间就想到了天黑。
她支起身子,发现冰冷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紧紧裹着被子,蜷缩在自己身边。
刺心当然知道他是谁。
她无奈地叹气,又蒙上了被子。
经过几晚的睡地板,刺心终于无奈地答应天黑可以铺个小床了在旁边了。
……
最近天黑白天总是喜欢去找医生聊天。
火车上虫化程度最浅的人或许就是他了。
在一段相处后,天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安苏生。
虫化病患者们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在沉睡。
所以在白天的时间内,天黑能找打发时间的人也就只有安苏生一个人了。
像往常一样,天黑又来找医生了。
现在天黑穿着一身光头车长给的厚衣服,但是安苏生只是多加了一件毛衣而已。
天黑注意到了安苏生医生的桌面上有一部相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新奇的玩意。
安苏生此时在摇晃着笔,在厚厚的纸堆上涂涂写写。
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天黑,发现天黑正盯着自己的相机看。
于是安苏生把相机拿起并递了过去:“想玩么?”
天黑接过后就上下翻看这个盒状物。
安苏生指着相机上的快门说道:“那里,按下去就可以拍照了。”
此前医生就在为虫化者拍照,目的是为了研究虫化病而取材。
天黑照模做样地举起相机,对着医生并按下了快门。
“咔。”
快门的细微声音让天黑感觉很神奇。
满足了好奇心后,天黑又把相机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安苏生把它拿起,举起了来。
“咔。”他为天黑拍了一张相片。
……
气温开始回暖。
一路上走走停停。
寒冬来得快,去得也异常快。
火车停下了。
几个穿着列车工作装的人上了车。
车长告诉天黑他的目的地到了。
安苏生在收拾东西。
众人排起队向着最尾的车厢走去,从那里下车。
天黑决定跟安苏生走,当然也询问了刺心的想法。
刺心表示答应,这让他很开心。
医生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下车需要接受检查。
在车厢里天黑和医生四处找着刺心。
但是排队的人中找不见她。
天黑很担心,但最终还是在队尾看到了她,三人排着队向着最尾的车厢前进。
有人进去后下了车,也有人只能留在车上。
天黑被安苏生告知,这是检查虫化程度,如果虫化严重,就无法下车。
天黑问道那怎么办。
安苏生说,下一站会接纳那些虫化严重的人。
只要往南继续开,总能下车的。
安苏生经过了检查后下车了。
轮到天黑了。
里面有两个工作人员。
一男一女。
男:“脱衣服,检查。”
天黑照做,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
男人走到他面前,拿棍子支起他的双臂,细细检查。
男人点头:“嗯……哪里纹的这么酷的纹身?”
他细细地检查,从眼球到额头,还有口腔都看了一遍。
天黑合格了。
他穿好了衣服,下了火车。
雪刚融开,外面还有冷风。
他抬头看见一个吊牌。
吊牌上面写着:惠梧站。
惠梧市这座城市是医生的居所,而且居民虫化程度并不算是很高。
列车两边列着持枪的守卫,人数不少。
天黑看向车厢,心想等着刺心下车。
安苏生在天黑身边,把行李放下。
他从行李里面翻翻找找,找出一个扁扁的烟盒。
“哈哈,真好。”安苏生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随后点着烟抽了起来。
行李就放在脚下,他站在天黑的旁边跟他一起等。
天黑一动不动,心里更加地担心,担心刺心下不了火车。
安苏生深吸一口烟,呼出的水汽和烟雾混在一起,显得巨量。
安苏生:“虫化加剧,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
安苏生很明显知道天黑在等谁。
天黑沉默不语。
安苏生说话了:“最容易促进虫化加剧的,就是受伤……。”
安苏生弹了弹烟灰,继续说下去:“还记得冬天来前的那一次袭击吗?”
天黑听到安苏生说话后表现得很不自然,他的呼吸变得有些不平和。
天黑握紧了双拳,又松开,眼睛注视着车厢。
安苏生:“那女孩跟车长,那一次差点死掉。”
安苏生的话让天黑脑袋嗡地一响,他自然知道医生说的‘那女孩’指的是谁。
安苏生:“她估计下不了车了……”
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屁扔到地上,踩灭。
安苏生看向天黑:“走吧……别等了。”
天黑不愿意走。
安苏生:“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忘了从车上扔下来多少人?”
天黑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
安苏生无奈地张望四周,从烟盒里又取出了一根烟。
安苏生:“她整个身体,都快变成虫了。”
天黑咬牙,他不想听医生说这些话。
安苏生还未说完时,火车上存放物资的车厢门打开了。
天黑跑了过去。
果然,打开门的人是刺心。
同时站内的警卫举着枪也聚集了过来。
他们把枪管对着刺心,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人没有通过检查就下车。
天黑跑到了车厢前。
刺心的眼睛挂着泪。
天黑知道了医生说的都是真的。
刺心没有说话,她伸手抓住了天黑的衣领。
她低着头,吻了上去。
天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嗓子里发出悲伤的呜咽。
良久,刺心推开他。
刺心:“你走吧。”
天黑:“不要……”
刺心笑了,但是在天黑眼里看来,这笑容是如此苦涩。
刺心:“走吧,有人在等着你……而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以后的样子。”
天黑摇头:“我不在乎!”
刺心摸了摸他的头,而天黑只感觉到了生硬和冰冷。
之前是天黑刻意忽视,现在她的手已经覆盖上一层厚硬的坚甲。
这种触感让天黑很讨厌,和那时候自己的哥哥一样。
刺心:“好好活下去。”
天黑回头看向安苏生,他就站在原地。
这时,火车动了。
要发车了。
刺心松开了手,缓缓关上了车厢的铁门。
天黑伸手阻止。
火车动了。
天黑跟着火车走。
火车速度慢慢加快。
天黑小跑着。
刺心把手放在了天黑的手上:“放手吧。”
天黑感觉自己的心在绞痛。
他任由眼泪掉落,倔强地摇着头。
火车前进,而天黑脚下的站台也到了尽头。
持枪的守卫上前拖住了天黑,令他再也抓不住那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