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继续行驶。
天黑现在穿着跟保卫员一样的行头,是光头见他没衣服换给他穿上的。
衣服的码数有点大,虽然清洗过,但天黑还是能微微闻到这衣服上一任主人的味道。
距离第一次袭击火车,已经过去三天。
期间还有零散的几次袭击,但是敌人数量很少。
天黑现在坐在火车顶。
下面的车厢里不断传来铁皮焊接的噪音,那是底下的人在修补车厢。
天黑看着快速掠过的风景,发呆。
接连几日,火车早已驶出了草原,周围的地形也不再平缓。
这也意味着,现在的自己不用再为了逃避追捕而担惊受怕了。
他感觉自己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
他躺了下来,不愿意多想。
关于和那些虫化者战斗的事情,这些时间内他也在不停地宽慰自己: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战斗,仅此而已。
初次夺走生命的那种心悸,在求生面前很快犹如烈阳下的水洼一般干涸。
“呼……”天黑深呼吸,握紧了拳头。
……
这列火车一共有九节的车厢。
除去车头,最前面的两厢载着一些重要的乘客。
第三、四节载着付了钱的乘客。
第五六载着物资。
最后三节都是载着的,都是像天黑这样的人。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担负起保卫火车的责任。
天黑也明白了为什么车上的人这么冷漠。
毕竟今天刚认识的,明天可能就会被扔下去。
没必要消耗精力去认识什么人。
而光头被称为“车长”,也有保卫员称之为“头儿”。
天黑还没听见谁叫过他的名字。
火车不停向南开,要驶向被称为叫“虫区”的地方。
他听说那地方会有虫化者的容身之所。
天黑起身,几天下来的养成的习惯告诉他到饭点了。
于是他来到车厢内。
看着不再拥挤的车厢。
天黑心想:减少了不少人。
他继续向前走,来到员工专属的车厢。
从车长推来的小车上拿食物。
成了保卫员之后,食物分量也变多了。
饱食过后,车长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排队,往前走!”
众人一边吃一边往前面的车厢走。
天黑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背影,心想道:刺心?
于是他拨开前面挡着的人,排在了刺心后面。
她回过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天天黑就像是个跟屁虫一样黏着自己不放。
众人继续向前走。
前面有一张小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手拿针筒的男人。
短胡渣,比寸头稍长的头发,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双眼总是微眯着,带着黑眼圈,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严重的休息不足。
发际线比较高,桌子上除了放一些药剂外,还有一包烟。
来到他面前的人,伸出一只手,然后男人把针筒刺进去。
打完一个后继续,并不更换针筒或者针头。
轮到天黑了。
天黑问:“你是医生?”
男人被逗笑了:“不然你是?”
天黑指着桌上的药剂:“这是什么?”
医生:“抗虫化的药,看你身上也没毛病,别浪费了,下一位。”
天黑:“那我可以把我那份药分给别人吗?”
医生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随后摆手示意他不要挡着后面的人。
天黑被赶走了。
……
不久后,火车又一次遭遇了袭击,不少人受伤。
医生处理完一名保卫员身上的伤之后,站直伸了个懒腰。
前方有个人扶着伤者进来。
是天黑。
他把伤者放到医生面前。
医生看了一眼伤者,不是保卫员,只是最尾车厢的乘客。
这位医生皱起了眉头,像是有些为难。
很显然,救治末尾车厢的乘客好像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天黑:“就当是……把治我的那份给他。”
医生哑然失笑。
于是开始给这个伤员缝合伤口。
医生问道:“被你们车长知道了会怎么样?”
“车长在忙,他不知道的。”
“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一点虫化的迹象都没有?”
“我不知道……”
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天黑:“那你怎么活下来的?看你身上也没多少伤。”
天黑不知道这话怎么接,难道要告诉他自己会虫化,又可以变回来吗?
医生见他不接话,就闷头把伤口缝好。
“活不活得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天黑扶起伤者:“谢谢你。”
医生不搭话,从兜里面摸出香烟。
而天黑则是默默扶起伤患向着末尾的车厢走去。
……
医生有些郁闷,这是天黑这周送来第五个伤者了,而且都是车厢尾的人。
医生无奈说:“这都第几个了……”
天黑打断道:“拜托了……”
医生只好低头去处理伤者。
“之前送来的人呢?”正在处理伤患的医生问道。
“他们……有的……死了……”天黑的语气弱了下来。
这段时间内,火车一路走走停停,上来新的乘客,扔下旧的乘客。
医生继续问道:“那你怎么想?”
“能救一个是算一个吧。”
“始终是救不了所有人的,你看,你送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虫化严重。”
天黑也注意到了这点。
“所以,一旦得了虫化病,总归是会变成虫的。”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有没有那种药……”
“就算有,也用不到所有人身上。”医生摇头说道。
天黑沉默了。
医生点了根烟,丝毫不在意伤患,转头向天黑问道:“我听说你能在虫化后又变回来啊?”
天黑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嘶……呼……”医生深吸了一口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他指着那名伤员说:“把人带下去吧。”
天黑低头说了声谢谢后,扶起伤者离开,留下医生在背后目光复杂。
突然,他被一个大块头拦住了去路。
天黑有不详的预感,抬头后发现果然是车长。
天黑:“头……头儿。”
车长:“你小子挺会浪费医疗资源的嘛。”
天黑:“只是缝点线……没用别的东西的。”
车长沉默不语。
天黑听见这个大块头的喘息,他不敢和车长对视。
仿佛听见一声微微的叹息,车长让开了道。
天黑扶着伤者走过。
……
天黑像是往常一样坐在车顶。
车长来了。
“天气要转冷了。”他说道。
天黑站起身:“头儿。”
“大寒冬要来了。”
“大寒冬?”
“对,过几天就是最后一波了……”
“终于要到头了吗?”
车长点点头:“好好休息。”
车长走了。
天黑咽了口口水。
天黑心想,看车长这么郑重的样子,那这次肯定不同往常了。
火车上上人数也减少了很多。
自己面熟的几个人也没了。
天黑现在对列车上人的冷漠有了新的理解。
在战斗结束后,自己刚认识的人就永远也见不到时,总是一阵落寞。
所以车厢里面的人都不想体验这种感情,才默默保持着距离吧,天黑这样想道。
不久后天黑踩着梯子下来,突然想找刺心谈谈。
虽然两人算是认识了,但谈话并不多。
刚才才听车长说不久后有会有一场战斗,天黑在心里害怕会留下遗憾。
人都惧怕死亡,或者是说惧怕遗憾。
这几天的战斗,天黑都没办法下手杀掉虫化者。
所以基本是和刺心搭档。
天黑也才知道刺心原来人如其名,每一次出手,不是对准虫化者的心脏,就是脑门。
虽然说的话不多,两人的关系好像亲密了一些,不像以前只是陌生人。
天黑在车厢内张望,没有看见。
他打算去别的地方找找。
路过车厢的厕所时,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那是一种尽力忍受疼痛而发出的细微轻吟,其中还混杂着吸气的声音。
天黑:是刺心?
他有些担心。
很快,门开了,果然是她。
刺心看到是天黑,有些讶异。
天黑看到刺心的手臂和腹部在流血,脸色苍白,而洗手盆上也有血迹。
仔细看洗手盆里面还有一些坚硬的甲片。
天黑心想:她……这是?
刺心看着他。
天黑:“你……”
刺心:“方便的话,能帮我再拿点纱布么?”
天黑:“好……好的。”
他转身去找医生。
路上还心想:她在拔自己身上虫化的甲片?
很快,纱布拿来了。
刺心:“谢谢。”
天黑就站在她旁边。
刺心瞟了天黑两眼:“长个子了?”
天黑:“是……是的。”
天黑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能虫化后,好像恢复能力变强了,自己生长的速度也变快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从一个小不点成长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
刺心:“几岁了?”
天黑:“啊?我……十五……马上十六了。”
刺心笑了笑,嘴角翘了起来:“太小了。”
他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黑表情略显尴尬,但是心里想的却是:她笑起来好好看。
这是天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微笑。
刺心笑着摇摇头。
绷带在腰上缠了几圈之后,算是伤口包扎完毕。
天黑:“你的伤……没事的吧?”
刺心吸了口气:“没事……恢复得快。”
她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天气转冷了……你多穿点。”天黑关心道。
“你也是。”
“我……我没有衣服穿……”
“那你先努力活到天冷吧。”刺心微微一笑道。
……
又到了打抗虫化药剂的时间。
天黑就排在刺心后面。
刺心打完之后起身,天黑手放在她肩上,示意她不要起身。
天黑:“医生,把我的份给她吧。”
刺心有些讶异地看向天黑。
医生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抽了一支新的药剂。
针管刺入了刺心的手臂。
刺心起身淡淡说道:“谢谢。”
天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蓝色天空早已不再,气温骤降。
天黑被调到保卫前面的车厢来。
包括天黑,保卫员都在车顶上,他们是列车的第一道防线。
寒风吹动。
天黑看见前方聚集了一大片虫化者,像是因参加什么活动而举起起来的人群。
他握紧拳头。
天黑心想:这数量……
他身边的保卫员也心怀忐忑。
来了!
巨量的虫化者,几近疯狂地附向飞驰的火车。
有不少倒霉蛋因为自己或者是同伴的粗鲁,倒进了车轨里。
更多的虫化者因为抓不住列车而被顶飞出去,但很快又爬了起来,再一次冲向火车。
保卫员身上都绑有绳子,以防自己被扒下火车。
不少虫化者成功爬上火车。
它们像是完全丧失理智了。
张开大嘴,只要是活物,都能送入口中。
天黑:哥……要上了!
天亮:杀光它们。
虫化!
仅仅是刚开始的战斗,不少保卫员都被推下了火车,只剩下一根绳子吊着。
目前的局面,天黑还能勉强应对,但是其他人就非常吃力了。
眼看实力差距过大,天黑大喊:“带他们进车厢里!”
周围的人开始去拉吊在火车两边的同伴。
拉上来的,基本都缺胳膊少腿,最少身上都得有几个洞。
列车被浓稠的血液浸染。
天黑在战斗中开始攻击它们要害,一击毙命。
众人从车顶退回车厢内。
开始有虫化者攻击车厢顶部了。
一名虫化者成功挖开了车顶,随后钻了进去。
而下面,就是医生在的车厢。
天黑:不好!
于是解开了绳子,顺着洞跳了下去。
下去后直接把锋利的手指刺入了虫化者的脑袋。
医生此刻贴着车壁,他身上甚至连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天黑冲他喊道:“往里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