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轨华丽地劈开乌云，在大气中不断扩散，出发时还是8米宽度，打到阿雷加斯这边的时候，已经扩散成了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光柱，这个光柱气势汹汹地切开阿雷加斯的上部然后捅穿大气层，逐渐扩散，飞向宇宙。

　　如果有人从太阳系其他行星上看怕不是会看到一个地表大中指。

　　完美地错过了底部核心区。虽然大致还是个垂线，但是垂直方向上表现实在是大跌眼镜。这可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接下来的几发落点也各有千秋。有打的太靠前的，有直接越过阿雷加斯打到火墙另一边去的，还有直接犁地的。

　　事先画出来的危险区完整地容纳了火墙这一侧的所有落点，也不怪前线完全不管穿透防线的陌路客了，那些陌路客倒霉的被从天而降的光之洪流清理掉。运气好的没被干掉，但是也怕的缩回后方瑟瑟发抖。

　　几轮差强人意的校射过后，伽利略号进入效力射阶段，命中率大幅提高。每轮齐射的九个炮管发出的涅轨在末端会汇聚成一个600米宽的洪流。

　　这些洪流如同一把光之巨剑，在阿雷加斯的身上不断劈出伤口。

　　“以上影像和性能参数就是直到下午三点的火力投射情况。目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对陌路客的攻击。已经清理开了一片宽约150公里的清理带。”

　　大屏幕上伽利略号上的射击军官用这句话收尾了对圣洛城指挥部的汇报工作。

　　“通俗地说，就是这个boss的血条太厚了。人家有底气和我们慢慢玩。”剑巍百无聊赖的转着笔说道。

　　这话一出，坐在大银幕前的各位参谋和宰执都陷入了沉思。整个大厅安静了不少。

　　已经可以确保十发九中的准确性，这是远超预期的准确度。

　　但是即使如此，进度还是太慢了，纵然假定伽利略号可以以一分钟四轮齐射，百发百中地击穿6百米宽的阿雷加斯的核心区，但是考虑到阿雷加斯的宽度和长度，依然需要以天计算的时间。

　　只有阿雷加斯一个目标存在的话，那慢慢来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穷奇还在后边等着呢。如果不能快速结束战斗，等穷奇加入战场就是全线崩溃的时候。

　　穷奇可不是阿雷加斯这种待在原地逐渐扩张的敌人。他都追着另一侧的军团进行攻击了，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必须提高整体的打击效果，与时间赛跑。

　　剑巍和一群科学界的宰执在视频会议中和各方人士激烈争论着可能的提高功率的方式，但是都无济于事。这些讨论已经从阿雷加斯出现开始就在进行了，可惜一天过去了也没有个可行的方案。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大幅提高输出功率，那早就装在伽利略号上并在这十万火急的局面下用起来了。

　　剑巍烦躁地扔下了一个方案计划书，方案的内容是调整诱饵和光晶的距离，提高功率。

　　简单粗暴的提高功率的手段。过载整个涅轨核心。

　　有详尽的建议参数值，算是高可行性的一种了。

　　但这个方案还是过于离谱，伽利略号的涅轨模组现在就处于全力开火的性能临界线上，设计上并不像佩莱特战车那样存在很多冗余可以临时加力，再加大功率怕不是要“炸膛”——涅轨不存在旧时代枪炮的炸膛，但有时光晶过量的高能粒子流会大幅削弱光晶发动机材料的性质，导致系统崩溃。这种现象被称为涅轨的炸膛。

　　剑巍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拿过咖啡。

　　如果不能提高涅轨发射起点的功率值，那么就提高终点的功率和精确度吗？然而受制于距离因素，各单位的杀伤效果都大幅下滑。虽然从刚才开始通过分析伽利略号掀开的核心区，人们知道了核心区有一些活动比较剧烈的区域，但想打中那些区域就有点麻烦了。

　　如果能更近一点的话。威力和准确度都能提高。

　　毕竟对于涅轨，士兵们有一句名言：如果你打不穿，说明你离得不够近。

　　但是怎么靠近呢。虽然统计显示聚变弹的投掷不会有太复杂的轨迹，但是靠近了实在是太危险。

　　这时，伴随着咣当的声音，门被撞了开来。

　　从联合指挥部庞大会议厅的一角小门里，宰执凯特琳·布朗快速跑了进来。

　　她过去是一位恒星天文学学者。

　　由于这个末日里大家都想着怎么在地球上活下去，天文学逐渐的成为连经费都很难保证的旁门学科。天文学工作者也成了稀有物种。

　　凯特琳本人能加入联盟还是因为她同时也有核聚变项目联合托卡马克装置的副总工程师的身份。

　　脚下的一亩三分地都危如累卵谁还能有心思仰望星空呢。

　　不过凯特琳现在手上的材料和托卡马克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她的老本行。兴冲冲地跑到剑巍那个科学工作者云集的地方后，挥舞着手上的报告：“有机会了！现在立马联系所有天文学背景的教授学生，最好是跑过恒星模型的那种，再改进下这个模型能进一步提高我们的火力输出。”

　　坐在一旁的另一位叫吕中律的宰执本来坐在一个临时搬来的椅子上旁听会议，差点没被她的动静吓得失衡摔在地上，得亏剑巍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不然老人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扶好吕中律后，剑巍转头看向她，同时拿过来报告：“天文学？和天文学有什么关系？”

　　只看到报告第一眼，他就瞬间想通了。

　　虽然不是他的专业，但是起码的知识他还是有的，这个真的是自己的思考盲区了，之前只想着提高涅轨这边的功率和准确性，全然没想过从陌路客入手找规律。

　　凯特琳从云盘里拉出报告，然后发送给参加视频会议的其他学者。同时做了简单的陈述：“从十多年前陌路客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对于这些大体型陌路客的能量来源，科学界就有各种模型被提出来，当然基本都是基于人类自己已知的科学框架或者在此之上进行一些适当修正。恒星内部的核聚变过程，也被拿来作为一种可能的参考。之前对超级怪兽的能源分析只是空想，一般不会严肃对待，但是时代变了，当下各种猜想简直是五花八门。”

　　她启动了一个接受程序，开始从后方的超算中心接受一批数据过来：“阿雷加斯昨天刚一出现的时候，费曼研究员立刻牵头找了一批前天体物理学工作者去调阅了相关的文献和数据库，发现有几个模型可以进行针对性验证。模型预测的表面和实际观察到的表面有相似之处。”

　　吕中律手托下把，若有所思：“也就是阿雷加斯是靠核聚变供能的这个性质方便了我们的分析。但是也可能只是形似实不似。”

　　凯特琳点了点头，换了口气：“他们分析文献后，找出除了太阳内的质子-质子链等几种已知方式外，还有几种可能的基于重聚变的机制。但是因为不知道具体内部的反应过程所以无法确定模型。而在伽利略号第一轮齐射后，由于涅轨吹飞了阿雷加斯体表让核心暴露出来，所以可以直接光谱分析。这种分析本来我们还在想要不要赶快派搭载光谱仪的战车去收集信息，结果嘛。”

　　这位年近四旬的教授布满黑眼圈的脸上绽放了笑容：“正要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图灵联盟那边的王思麟教授发来了一批收集到的光谱数据，据他说本来是几个底下的学生在搜论文建模型，一帮学生和给他们数据的人都低估了学科壁垒，完全搞不动。最后还是送到他手上了。他看了数据后想起了之前听人说起过的陌路客能量来源分析，就找到了物理学界里联盟的人。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虽然和预测模型还是有出入，但是总归已经完成了个差不多。”

　　剑巍听了大跌眼镜：“光谱仪？这么巧的就有人装了一个？”

　　坐在一旁的卢卡斯翻看了两页报告上的“数据分析”那一部分后补充道：“也不算巧合，从报告和凯特琳宰执的说法来看，提供数据的应该是路书哲和露西亚二人。我想起来他们从天玑城出发的前一天，出任务时例行装了所有科考仪，结果第二天连装备带人出发的时候地勤人员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任务内容，就没拆这帮科学仪器，露西亚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就这么带到了圣洛城。最后他们说来都来了，顺道给第比斯研究所收集点数据，就一直在任务中没拆仪器。”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听完这些前因后果剑巍不禁莞尔。

　　昨晚引力波研究组也断断续续收到了大山雀调查队发回来的引力波数据，虽然残缺不全但是这批不知为何衰减极快的引力波数据至关重要，几个物理学家认为这批数据显示的现象中可能存在新物理。

　　这些来自调查系统的数据构成了人类知识网络的重要拼图。

　　引力波数据暂且不提，相关的分析还在进行中。

　　路书哲他们提供的数据已经转化为了关键的预测模型，决定了究竟该选哪种聚变循环进行模型拟合，甚至可以用多种模型进行投票汇总。

　　说话间，后方超算中心的拟合结果已经在屏幕上显示出来，在一个三维坐标系中展示出了整个阿雷加斯表面活动烈度的概率分布图，哪些地方活动较弱，哪些地方活动频繁可能爆发聚变弹的概率都被量化显示。

　　配合高空侦查无人机拍摄的实际活动图。

　　在现在的这个档口，这个被称作金乌的模型给出了高达50%准确性的总体活动分布预测率。

　　而在至关重要的弱活动区的预测上，几乎达到了70%的准确性。

　　毫无疑问，在弱活动区附近，由于无论是温度还是聚变弹出现的可能性都更低，在这里战机可以靠的更近。从而获得更大的涅轨威力和更高的准确性。

　　金乌甚至预测出了一些核心区的活动烈度分布图，烈度高的地方被怀疑是更重要的部件，虽然准确度感人但是也可以一试。

　　这时听到消息的康纳将军也围了过来，看到这个结果后喜不自胜：“把这些预测结果同步到前线的天狼星战机上，接下来空军要全军突击全力开火了！”

　　“了解！”

　　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撒下石头，本来气死沉沉的会议厅迅速活跃起来。

　　情报部门在数据链上完成了信息的配置。同时凯特琳也开始联系计算机、天文学方面的人士加入进来改进模型，希望可以进一步提高模型的准确性。

　　毕竟准确性可以说和士兵的生命挂钩了。

　　模型的预测结果沿着防卫军的数据链迅速传递到前线的战机和战车上，随后保持高频率的同步，指引着防卫军的行动。

　　路书哲现在也收到了同步过来的情报，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想道，虽然一开始和卢尔德低估了问题的难度，好在最后没有误事。

　　运气不错。

　　刚开始卢尔德那边告诉他，那边的人试了半天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时他还一起帮着出了出主意。

　　但是事实证明他也不过是个门外汉，提供的建议都没啥价值。

　　一群人想放弃的时候，王思麟教授过来了，而后教授联系上了真正的恒星科学家，路书哲在联盟那边的排队还有几十号任务呢，算是插了个队。

　　后边就是真·专业人士的行动了。

　　路书哲伸了个懒腰，这个模型在同步信息的时候列出了模型建立者和数据提供者。

　　他随手翻了翻这一大堆人名。

　　在模型建立者的一长串各式人名中，路书哲瞟到了第一作者的工作单位。

　　第比斯研究所的费曼研究员？

　　有幸回去的话去拜访一下吧。

　　再翻到下边的数据提供者，他和露西亚的名字在数据提供者的前两位，还贴心地注释了这两位排名不分先后。

　　再随便翻了翻。

　　嗯嗯。

　　所属单位：天玑大学第比斯研究所、前沿科技大学、雅典娜学院、菲利普大学、佛洛流斯研究所……

　　资助方：联合防御联盟、问苍计划、科东技术公司、启明基金会、图灵联盟……。

　　好家伙，这么多研究机构都掺和了这个模型的建立啊。

　　真是个跨学科的大工程。

　　志存哥的上级启明基金会还在投资科学事业啊。

　　他们那个集团也是够忙活的。

　　虽然大家不一定注意得到。但是自己真的在为消灭天灾级陌路客的事业添砖加瓦还是让他有满满地充实感。

　　路书哲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拍着自己的肚皮：“Victory~手到擒来。”

　　露西亚调侃道：“刚才因为怎么试都没结果急躁的拍键盘的是谁？火星人吗？”

　　“那是刚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这样啊，那就让我为曾经队友的死去献上祝福吧。”

　　反手就送给路书哲一首哀乐。

　　神TM还是唢呐版的。

　　“呸呸，晦气。”

　　“白马非马，油嘴滑舌。”

　　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连续两天高度紧张情绪的释放。

　　同时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王云虽然没有收到具体的数据，但是也看到了这个模型的一些摘要。注意到了路书哲和露西亚二人的名字后，抬头看向他们，默默地记下了二人的小剧场，尤其是看向路书哲的眼光中绽放着莫名的光华。

　　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东西，这神情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了。

　　小李注意到了这一点，抖了抖两下身子。

　　这是看到猎物的眼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