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刻意拉长了的黄昏余晖透着灰蒙蒙的淡橙色,预示着白昼即将彻底落幕。院子里匍匐在地面上的淡紫色蔓长春,在蜜蜂的怂恿下抖动着他们倔强的花翅,想要抓住那最后一抹虚阳。
“我若是能像你这样不惧曝热就好了。”闵苏摊在安乐椅上享受着满室的清凉,打回来这几天就一直窝在家里,窝在空调下,“富贵儿去开门,来客人了。”
音落,萨摩耶打着哈欠,慵懒的抻了抻两只前爪,颠颠的跑向了大门前,轻车熟路的按下了开门键,轻吠一声表示对来者的欢迎。
来者咧嘴坏笑,摸了摸他的头并附上一根士力架,后者啪的一下将其拍掉且甩了他一记翻出天际的狗眼,男人毫不怀疑如果这家伙可以说话,瞧着那神态一定是在咒骂他没错了。
“哈,我就说富贵通人性,它居然知道吃了这东西会要了他的狗命。”
“和你比起来富贵当然要更通人性一些喽。”闵苏接过男人怀中蔫蔫的耷拉着厚重眼皮的沙皮狗,蹙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啊?”
“我估计是中暑了,40几度的高温它跑出去野,和一群疯狗玩嗨了。”
谁知闵苏根本就不是在跟他讲话,而是同趴在冰凉床板上的沙皮狗,“问你呢,怎么回事啊?知道热还往出跑?”
男人抿着嘴巴,乌黑锃亮的小眼睛溢着看神经质似的无可奈何,再看自家那没出息的,在人家跟前也简直没什么狗颜可言了,呜咽着泪眼汪汪的狗眼,享受着那双大手的安抚。
“啧!真单调啊!”
闵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遍布了前后院的蔓长春虽然繁杂、无序、单一、却成了这酷热高温下难得的一抹亮色。
“好活呀,我倒是也想搞个玫瑰丛了,它也得活得下去才行啊。浪漫谁都想,但首先你得找对情人不是!那可抚慰三千佳丽的黑土地如今被太阳炙烤的早已坏了胚子,你扒开草丛去看,干燥的细碎沟壑仔细瞧去,可以纵横到柏油马路下面去了,能活下来就是好样的。”
“倒也是,就你家隔壁那向日葵都提前丰收了,嘿,连个叶子都没有了,光秃秃的,实在是惨。”
俩人东扯一句西拉一语,男人见沙皮狗恢复了精神,就把它放在这里去上班了。在他之后又来了两对情侣和一位年轻的白领,都是来给自家狗狗打育苗的,他们同样将宝贝寄放在了这里,等着下班再来接。
这里不同于二十一世纪初期以前,那时气候宜人,四季变化明显,北方的最高气温也不过二十几度。可几十年后的今天却是不同了,七月的天气最是难捱,它在日头最盛的时候可以直逼50度,就是冬季的气温最高也可达到十几度,南方更甚。
三年前,为了应对逐年拔高的气温,国家出台了夏令时上班时制的相关政策,规定上午11时至下午4时这段时间禁止上班。因此大多公司将可能的办公转化成了居家办理,当然了这是针对上午8时至11时,而下午4时之后他们还是需要到公司去工作的,只要满足每日六个小时的工作就可以,当然了加班的情况就是另一码事了。
“探戈,你今天能吃多少?”闵苏拎着一大包狗粮走了过来,撇了一眼窝在沙发上舔舐着细腿的金毛。
探戈:这取决于今天的配菜都有什么。
“…你能吃多少?”
探戈:单吃还是跟那帮家伙一起?
“我问你能吃多少!”
探戈:这取决于有没有那几个家伙出来影响老子用餐。
“别吃了,你这家伙。”闵苏黑着脸无语的凝视夜空,这狗子的思维方式和人类就是不大一样啊,整天在气死他的边缘疯狂试探,可真是欺负他不跟狗一般见识。
探戈:积攒了一辈子的威风,都用我身上了吧。
它扒过袋子自己倒了个钵满盆满,然后又轻车熟路的跑到柜子下面叼出来一盒鱼罐头,掷到他身前,示意将其打开,且神态傲然,好似在说:呐,打开吧,给你一个哄好我的机会,嘿,别不知道珍惜。
“你吃这个会掉毛的,而且你的罐头是没有了吗,做什么吃斑秃的东西?”
探戈:老子终于知道那猫崽子为啥掉成了斑秃。
闵苏赶紧招呼英短斑秃过来瞅瞅,后者立毛弓着身子斜扑过来,呶呶的示威却不敢真的走进探戈。倒是探戈比较有同床义气,一道狗劲将那带着鱼汁的香喷喷的罐头盖子推给了斑秃。
闵苏乐的合不拢嘴,柴圈圈(柴犬)刚要自食其力就被一双他给拦了下来,这双黑眼睛散发着童趣的光芒,“老规矩,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加餐。”
柴圈圈咧着大嘴,龇着参差不齐的狗牙,表情突然凶狠。
“哈,是不是玩不起?”闵苏转动着眼珠霎然一笑,问道:“你有多少根毛发?”
柴圈圈现出一副十分鄙夷的神情:多少根毛发?你这话就相当于问我屎是啥味的…但问题是我还真知道它是什么味儿的。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咱们换一个,单爪俯卧撑怎么样?只要你做的上来啤酒小菜小母狗,要啥有啥。”
但见他在柴圈圈肚子下面放置了一个小水盆,对于人类来说不算什么,称得上小。但对于它来说坐里那都是轻轻松松的,所以说人要是坏起来完全就没有狗什么事了。
要说闵苏这里除了一些沙发之外,算得上家具的也就是这些运动器材了。柴圈圈耳濡目染知道俯卧撑怎么做,只见它两只后爪独立着,像个两三岁的娃娃,然后拉长了僵硬的四肢不调的身子,驱动着两只前爪用力的盯着那个盛满了清水的盆子,一举扑到盆的前方。却因为这盆的直径过大而直接栽进了水里,在这炎热的夏天来了一个透心凉的冷浴。
可把闵苏笑坏了,你说它笨吧,它姿势摆的很到位,很拟人。你说它聪明吧,它又掉水里了。
一猫四狗在一起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时间过的倒也不觉无聊,这份吵闹直到富贵儿带来了一位新客人,这是白天闵苏定的雪糕。
“苏哥不好意思啦,下午有点忙,现在才给你送过来,不过我总觉得今天格外热,根本不能动,一动浑身都是汗珠,逮饭都不香了。”来送货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长得高高壮壮的,操着一口海蛎子口音,带着太阳帽,帽里还带着呜呜转动的风扇,他单手握着手机,单手搬着货箱。
因为店里经常来客,又都是些半熟的朋友,所以像雪糕这样的冷品,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解暑神器,他每次订货都会要上几大箱子。
闵苏帮着往屋里搬,男孩抢着说不用他动手,一来二去的本就拿的别扭的手机就掉到了地上,好在除了磕几个小坑之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看着上面还没来得及关闭的页面,其中的“太古宙”这三个字,让他瞬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什么?”
“《生命的重叠》”
“生命的…重叠?”就着他的手机,闵苏从头至尾扫了一遍。
这是中国著名古生物学家余姚在月前,在新生物现代期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生命的重叠》,内容主要从太古代、远古代、古生代、
中生代、新生代,这五个方面阐述的。
其中像人类最感兴趣的寒武纪、二叠纪等古生代,和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也就是恐龙时期的中生代,他都没有做过多细述,可以说是一笔带过。
反倒是对于人类一直虚乎缥缈,距离人类最遥远的太古代做了长篇细致的分析。那是地球生命的真正始发站,是一切生灵的逐渐形成的半瑰丽时期。
它也被古生物学家们称之为太古宙时期,拥有着相当厚度的原始大气,所谓原始大气其实是由二氧化碳组成的,他的浓度近乎压缩了空气中仅存的稀有氧气。也就是说,想立足太古宙时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将二氧化碳是为生命的源泉,难以想象当时的气温将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但无论怎样,他都是人类的繁衍生息的禁区,依此,古生物学家们纷纷判断那个时候的气温和二氧化碳浓度全然不会有多细胞生物诞生。
直到20世纪70年代美国古生物学家莫里斯·皮埃尔,在东太平洋的探测时,发现了一处深海火山口,该山口位于-2500米位置,其火山口在爆发后温度高达350 ℃,却自动形成了一条生命线,虾、蟹、孔线虫(真核生物)等,还有一些其他不知名的海底火山生物。一时间掀起了全国热的浪潮。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人类一直未曾放弃对火山这处禁区的生命探索。21世纪30年代,余姚再探未曾熄灭的帕里库丁火山,这次他们利用气凝胶包裹设备,下探至岩浆深处温度高达700 ℃的火热流体中。
这种气凝胶是一种无视物理法则,可以承受1000 ℃高温的宇航材料。它也果然不负众望,带回了尽管模糊却十分稀有的火山底部世界的图像,还有一些从未出现过的生物。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个老相识——孔线虫(超真核生物),它比60年前发现时体型膨胀了百倍有余,拽上来的这只足有一个刚出生的山羊那么大,一时间,这一发现震惊了整个生物圈。人们惊骇的同时,也都深深的坠入到了它可怕的坚定生长环境中。
再一次探测火山也就是三个月前,那是星岩三代刚刚问世的时间,(可耐受高达10000 ℃的高温)不同于前两次的表面浅海探究和仪器下探,这次是由从前想都不敢想像的,对于火山来说是个十分脆弱的生物体的人类本身来实行下探,而且还是余姚亲自上阵。
当时怕失败而产生打击生物界的不好影响,而没有留下影像记录。他身穿星岩耐温服、配备压力和供氧设备,在长达三十五分钟的时间后成功返回地面。那些设备尽管有着星岩护体,也都在上岸的不久后报废了,而作为本次行动主体的余姚也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