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思和美杉小姐在海边待累了,两人商量着去市区填补一下胃口。刚要动身,高思接到了高远的信息:艾敏怡找你。
不用问,高远发给高思的短信说艾敏怡找他,意思就是找袁子维。
看着高远发来的短信,高思有些窘迫,或者说有些惶恐。
自从上次在袁家险些被艾敏怡胁迫到卧室里“拿下”、高思一听到“艾敏怡”三个字就心惊肉跳。面对最好的朋友的女友,他彻底领略到什么是“进退两难”: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上,良心过不去;不上,这事早晚要穿帮。
况且,隔壁屋里就是袁子芊,你让高思如何下得去手?
此后又有一次,高思——也就是袁子维的窥甲——不得不与艾敏怡在一起。
那次,高思学乖了,他选的地方是市政大厦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当然,不是在大堂里,否则他以“袁子维”的面貌出现,遇到熟人的话,穿帮倒是次要的,弄不好会吓出人命。
在咖啡馆里和艾敏怡会面,高思戴着口罩和墨镜提前到场,预定一间偏僻的单间,在里面等着艾敏怡。女孩到来后,高思凭着从前对袁子维和艾敏怡两人之间感情经历的点滴记忆,陪着“女友”断断续续地聊着,或者干脆将话题引到其他方面、比如美国,免得言多必失。在那里,艾敏怡相对“安稳”一些,虽然她盯着高思的眼睛流露着狂热的欲求,但终究是公共场合,即使是单间,放肆的灵魂也必须约束起来。
不过,随着时间渐晚,窗外透进的阑珊的霓虹将艾敏怡的情欲撩拨得愈加炽烈。女孩终于情难自控地拥到“袁子维”的怀里,一只纤纤玉手挪向男友的下面……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艾敏怡的手仿佛触电一样,又收了回来。
我们知道,作为生物人的高思,上半身还算正常,但从靠近腰部的脊椎往下,在他而言,就是别人的东西,当然也包括艾敏怡的手刚刚碰触的地方,那里也是高思无法自主的。
只不过,借助王道公司专门研发的神经传感设备,高思可以模拟腰部以下、包括腿和脚的动作。否则,他的窥甲只能足不出户了。但“那个地方”是另一回事,依旧不听使唤。概因当初高思就没让王道在那里“做手脚”。一则是即使男人也有的羞耻心;二来嘛,他对袁子芊病情的发展持悲观态度。
假如,而且从当时来看,袁子芊可能将永远那样。高思“那里”就算威风八面,又有何用?
但高思没料到艾敏怡这一层,也没料到今天她来这一手。好在男孩脑瓜足够灵光。他怀着愧疚的心对艾敏怡说,此前前往马尔斯岛的途中,遭遇风暴,自己被风浪卷得飞起,重重地砸在护栏上。护栏的一个凸起不偏不倚地撞在自己的下面,从那以后,就难振雄风。
“怎么会这样?”艾敏怡惊诧又痛心地低声道,“我说你怎么一直躲着我呢!”
“我……算是吧;而且,我也确实很忙。抱歉,真的很抱歉!嗯,这个毛病大夫说可以医治。按如今的医学水平,这算不上什么问题。只是我现在没时间……”高思说。他不想看见艾敏怡悲痛欲绝的样子,只能这样欺骗她。
艾敏怡的表情很是沮丧、忧伤。待女孩的情绪终于平复后,她说要尽早回美国去、咨询那边的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效药,实在不行,就手术治疗。随后,艾小姐跟“袁子维”聊起了曾经和袁道安说过的、橄榄球场需要扩大投资的事。“我跟伯伯谈过了,就是前两天晚上。不过,老人家好像不很同意。”说着,艾小姐撅起了小嘴。
橄榄球场,这件事高思听说过。但对商业一窍不通的他只是了解个大概,具体如何运作的、甚至项目在哪个州哪个市,他都一无所知。高思搔着头皮、吭唧了半天,最后对“女友”说,他负责“搞定”父亲。这句话换来的是艾小姐一个香喷喷的热吻。高思总算再次躲过“一劫”。
这个艾敏怡,真是个问题,一个大问题,一个“美国问题”。
现在,艾敏怡又找他这个“袁子维”,高思的心陡地悬了起来。对高家二公子而言,应付一个几乎是陌生的女孩子、而且要确保不露任何马脚地天衣无缝,比独自开发一套潘多拉语言还难上几百倍。
干脆,以我自己的身份过去,告诉艾敏怡袁子维去公司有事,一时半会儿甚至一两天之内不能陪她,这样,也能让他这个替身轻松片刻。高思心里说。自从艾敏怡来了之后,高思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他怕哪天真绷断了,也许只是一句话甚至一个词的失误,就前功尽弃了。
这样想着,高思将电话放进口袋,对高美杉说先送她回家、然后去研究所有点儿事。
“什么事?”高美杉的口吻传递出女孩特有的警惕和疑心。
“唔……程序的事,我跟你说过。”高思皱了下眉头。
“什么程序?说具体点儿。”高美杉寸步不让。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更不懂。算了,我问我哥……”边说,高美杉边作势掏手机。
高思一时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敷衍过去,情急之下,将实情告诉了高美杉。
“好啊!你居然和袁子维的妞儿搭上线了!你可真够哥们!那个袁子芊呢?你脚踩几只船啊?”高美杉的醋意指数一下子爆表,忍不住叫了起来。
高思对妹妹说,因为袁子维过世了,自己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有义务过去安慰一下:“人家过两天就回国,我过去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陪人家聊聊天,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在酒店里呆着吧。她在这边无亲无故的,子维也没了,你不觉得可怜?”高思道。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高美杉说。
“你又不认识人家,干嘛去啊?再说了,她本来情绪就很低,看见咱俩这出双入对的,还不崩溃了?”刚说完最后这句,高思就暗想:完了!
果然,一直等机会找高思的“茬儿”的高美杉终于抓住了哥哥的把柄,得意地回击道:“‘出双入对’?这可是你说的!怎么个‘出双入对’?我可不是光说不练的。”高美杉说着,突然动情地上前一步、拥住高思、把脑袋紧紧埋在对方怀里,像是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儿子,又像女儿在父亲的怀抱里撒娇。高思浑身上下顿时爬满了蚂蚁、甭提多不自在。
最终,高思说服妹妹、让她先回家,以后找机会好好报答她。高美杉说她把这句话记在账上了,三天之内,高思必须履行“报答”的诺言。高思连声应承着。他驾车将高美杉送到家门口,然后马不停蹄地去往艾敏怡如今暂住的袁家。上次,那些激进的市民在凯旋门饭店楼下暴动之后,袁道安就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艾敏怡接到自己家。在反复叮嘱卫姐和小黎等佣人之后,艾小姐在昨天傍晚正式住进了袁家。
高思开着车,路过那间“思君花店”。他看到曼姨正在门口清理着脚边的枝叶,于是停下车,走到曼姨跟前、打了声招呼,说要买一束代表友情的鲜花。
他想买一束花送给艾敏怡,作为对方来中国后与他“第一次”会面的礼物。
“友情?”曼姨重复着高思的话,笑容可掬地看着高思,然后折进屋里。高思出于好奇,也跟着曼姨进入花店里面。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花店内部。此前,高思和曼姨的接触,都是在店门口或者外面的马路上。
曼姨的花店,既是经营场所,也是平日生活的地方。整间花店面积不过百十来平米,店面占去一多半,除了柜台和临时休息的座椅,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鲜花。大多数鲜花高思都叫不上名字。店铺用一个屏风隔成两部分,后面就是曼姨日常休息的地方,也即曼姨的“家”。
曼姨在柜台旁边为高思挑选着鲜花,高思一边打量着曼姨的住地、一边来来回回地看着,并把脑袋伸向屏风后面的生活区。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只衣柜,一只单人沙发,还有一个小橱柜和一些杂物。虽然简单,但看上去很温馨,而且特别地干净雅致,特别地知性。
一个独身的女人,能把生活拾掇得如此有情有调,说明她对未来的日子始终充满着期待。
那些杂物的旁边、靠着单人床的位置,有一扇小门,应该是通往花店后面的草坪的。
怎么还有个后门?高思心里说:也许是进行什么比较私密的活动之用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不过,小门旁边的地板上还有一个盖板,那意思很明显,从后面的草坪通过小门进入花店,然后打开盖板,去到地下的某个空间。
下边有什么?
不容高思多想,曼姨已经将一束金黄色的鸢尾花递到了大男孩面前:“鸢尾花,最适合友情的。现金还是刷卡?”见高思盯着地上的盖板,曼姨突然换了副脸色,问话里透着少有的严厉和陌生。
这还是高思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像母亲又像姐姐一样的曼姨的另一面,他有些惊慌失措了。
“现……金。”高思好容易吐出两个字,又不自觉地朝盖板那边瞟了一眼。
“我下面有个地下室,用来储存保鲜的。因为有些品种不适合见阳光,喜欢阴冷。”曼姨也许觉得刚才吓着了高思,心里有些不忍,如此强作笑颜地说着,既回答了对方的疑问,也缓和了男孩的紧张。
高思忙不迭地点头:哦哦。付了钱后,他接过鸢尾花、匆匆离开了花店、驶向袁子维的家。店门口的曼姨看着高思的背影,一丝淡淡的忧伤爬上她的面庞: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