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残址让我想起了白永良家坍塌后的那个楼道,从脚下到能够藏身的空间仅仅有着从墙上凸出来的数个水泥块。
“从这边过去太危险了...”
谁知道这残余的部分能不能承受我的体重。
不过这些四处暴露在外的钢筋,说不定可以有点帮助,假如我是四号,追到这里来看见上到四楼的路断掉了,一定会先入为主地觉得目标一定就藏在这一层,但是完全可以借助这种想法,重新回到三楼...这样就能够把他甩掉。
我攀住地板的边沿,抓住那向下耷拉着的钢筋,将自己隐藏于三楼楼梯口的地板之下。
“哒哒哒...”
那急促的脚步声在越来越近,却又在不远处消失不见。
其实身上的装备和衣物再加上体重,对于黏附着一层冰雪的钢筋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重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钢筋上不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细碎的冰渣落到了我的头上,肩上。
“还好下面正在燃烧着,这时而响起的噼啪声以及郭涪城开枪的声音应该能掩盖这点缺陷,但是...”
之前为钱棠棠做伤口应急处理时手里沾了不少血浆,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格外的滑腻,不得不不停地调整姿势,挪动手掌,而且较为保暖的雪地靴此时反倒成了一个负担,硬而厚的鞋底根本不能起到攀附的作用,我只能把双腿都紧紧地缠绕在钢筋上。
“咔哒...”
一粒小石子夹在碎冰中从眼前掠过。
“四号就在头顶...但是应该没有发现我,不然一定会直接开枪的。”
“嗞...”
他的鞋底与瓷砖轻微摩擦着发出了尖锐的鸣响,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与敌人如此之近还是第一次,就连他的鼻息都清晰可闻。
我根本不敢抬头,生怕对上目光后被发现。
“喀...”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中,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崩裂声。
“钢筋撑不住了?”
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微微抬起头看向钢筋与水泥板之间的连接处。
“糟糕...”
这一眼让心脏都漏了半拍。
一道细细的裂缝正从在头顶上这块水泥板上迅速蔓延,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变得犬牙交错,直到边沿的墙壁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崩坏,我才反应过来。
“这一块地板要塌了...!”
头顶上的四号似乎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衣物急剧摩擦所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
“嘎~吱!”
钢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甚至来不及寻个安全的落脚点,身子就往下一沉,我只能紧紧地抓住手中的那根钢筋,以免从这三层楼的高度摔下去。
耳畔的风忽地变得大了起来,整个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向墙壁的那一侧拍了上去。
“嘭!”
右肩以及髂骨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手臂和右腿在这一瞬间都差点失去掌控,所幸没有摔下去,大量的灰尘和碎石从头顶上落下,眼睛完全睁不开。
良久,待到头顶上不再向下坠物,我才甩了甩脑袋,以清除头脸上的灰尘。
“没有完全塌下来吗...”
这时抬头一看,却发现头顶上的水泥地板并没有完全崩塌,只是部分碎石与承载了我的体重这条钢筋所处的位置崩掉了,其他的部分仍然还较为完好。
但是在视野中映入的不仅仅是这些,一个戴着面罩的人正扒住不远处墙上的凸起,半个身子吊在半空中。
是四号!
所在的位置竟然就是最开始打算冒险通过的地方,不过应该是没能够承受住四号的体重而崩塌了。
他好像在同一时间也看到了我,立刻松开了一只手想要从腰间抽出手枪,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身体猛地一晃,好似差点失去了平衡,只得重新把手放回头顶的砖石。
“难道这个四号不擅长攀爬?”
这一幕让我本来只作着逃跑拖时间打算的想法稍稍有了些改变。
“在这种情况下他都难以保持平衡,说不定可以利用这一点...”
费力地向上攀去,现在必须先到达可以站稳的地方,不然根本无法反击四号。
距离左右两边的石板边沿大约有着1.8米左右,不过还好墙上有着一些砖石破损掉落,勉强可以用来支撑自己的重量。
“喀拉...”
右脚踏上的那处凹陷忽然垮塌,右侧的身子向下一沉,还好另外三点抓得较为牢实,这才没有失手掉下去。
“砰!”
枪声响起,身边甚至连着弹点都没有,我略微放下心来,向上一跃,用左手抓住先前坍塌了一小部分的平台边沿。
“嘶...”
左臂上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那尚未愈合的刀伤依旧在不断地带来麻烦。
“这个距离应该没问题。”
半蹲在平台上,我从背后的背包中取出数枚子弹,同时抽出手枪退下弹匣。
“这个姿势就是个靶子呀,四号。”
四号并未坐以待毙,他应该是终于找到了稳住身子的办法,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贴在墙上,右手上的手枪在此时此刻竟有种莫名的压力。
“该不会他这一枪已经能够稳定瞄准了...”
在他完成瞄准动作前,我一个翻滚回到楼梯间,让墙壁作为最坚实的盾牌来抵御四号的子弹吧。
借着那还算明亮的火光装填着子弹,手里的弹夹渐渐变得沉甸甸的。
“四号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但是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喀哒...”
更远的地方传来鞋底落地的声音。
“看来他已经拉开距离,找到脱身的办法了吗...”
把弹夹塞回手枪,拉上枪膛,这个小东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防身得靠它,可它又是这暴力的来源。
我将身子紧贴着墙壁,稍稍露出半张脸来观察外面的情况,果然,四号本来应该在的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你会躲藏在哪儿...”
仅仅是数秒时间能够供他移动,根据之前的观察来看,更远点的位置只有墙角的大片平台,根本没有能够躲藏的位置,四号应该不会傻到在那儿进行作战。
“可是刚才的落地声明明是从远处传来的...”
再次探出头去,这一秒的短暂视野里并没有出现四号的身形,可是并不存在任何能够躲藏的地方。
“既然远处没有...糟糕!”
这一瞬间就明白了四号的打算,我使劲推了一把墙壁,努力将身子向后仰去,与此同时,一道几乎就在脚下的枪声响起,眼前闪过一抹亮色,而额头上也感受到了一股烫到极致的气浪。
“砰!”
四号一定是像之前的我一样,吊在这块地板之下,只等着露头,就是一枪!
脊背狠狠地撞在地上,后脑勺也险些惨遭重击,我保持着瞄准的姿势,等待着四号从那个位置出现。
“出来吧,继续追击,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傻,接下来就看看咱们谁的体力和精力先消耗完吧。”
很明显,现在是一种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的状况,既然躲过了那几乎是必杀的一枪,那接下来需要着急的就是他了。
心脏怦怦地跳着,似乎是在庆贺着刚才那险之又险的一枪,又好似为着这随后的发展而感到兴奋。
“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了...难道是自这灾难以来发生的战斗触发了我的本性?”
四号久久没有出现,脑子里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砰!”
一个黑影从右边飞出,手指下意识地扣了下去。
“面罩?”
落在地上的分明是四号脸上戴着的面罩。
“唰!”
“砰!”
衣服!
几乎是紧贴着衣服,四号的身影也随之出现。
他那黑洞洞的枪口在我眼中显得异常清晰,可刚刚击发过两次的枪口已经没能够锁定在预定的位置上,而是有了些偏移。
“砰!”
“砰!”
两朵枪火同时亮起,四号的身子明显歪了歪,而我的肩膀上也是微微一痛。
“中枪了...”
正想重新锁定他的身形,可是那件被扔出来的衣服竟是再次被扔了过来,迎风展开的下摆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的视野。
我只能立刻往左边滚上一圈,同时不管准头,胡乱地又扣下扳机。
右手边的地板上暴起一团火星,四号这一枪射中了刚才躺着的位置。
“咔哒!”
是手枪卡壳的声音!
“简直是来自老天的帮助。”
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一把挑开烦人的衣服,我刚想瞄准四号,可是一个枪柄却在眼前不断放大。
“嗵!”
这一下势大力沉,额头上受了重重的一击,眼前直冒金星,借着一股大力从衣领上传来,一阵天旋地转,我就像是被扔糍粑一样甩到了墙上。
“在哪呃...”
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感觉满脸都是,眼睛里也淌入少许,视野变得一片通红。
一个黑影像豹子一样闯入眼中,他所带来的威势如一柄尖刀般扎了过来。
“不行,根本瞄准不了,这个位置...是远离楼梯的那一侧...可以...”
我任由身子软倒在地,右手上紧握的手枪乱晃着,最终还是向左倾斜过去。
“砰!”
就连这把枪也握不住了,它脱手而出。
四号的身形向右边猛地一闪,躲过了这已经是毫无威胁的一枪。
“就是要你这样!”
他现在全神贯注地躲过了我最后的反击,面对这样一个看似毫无还手能力的对手,一定会从心情上产生略微的放松!
我睁大眼睛,榨干身体剩下的每一份气力,用左手在头顶的墙上一推,右脚精准地踹在四号的小腿腓骨上。
他应该是完全没能够料到这一手,顿时腾空而起,狠狠地撞在我头顶上的墙壁。
“嗵!”
接着便从这地板的边沿滑了下去,消失于视野中。
“终于...赢了吗?”
可是肩膀上却传来了一股大力,把我拖着也濒临坠楼。
四!号!
这家伙竟坚强至此。
“咳咳...”
此时我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来给予他最后一击,只能用脖子努力地蹭着墙角以保持自己不一齐掉落。
“啪!”
耳边传来手掌拍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啊...已经要爬上来了吗?”
枪!只要有枪!
右手胡乱地在地上挥动着,想要找到那刚刚脱手而出的枪支,就在那即将坚持不住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了那熟悉的冰凉。
“哈啊哈...”
嘴里无意识地喘着气,我把枪伸到耳边,冲着脑后将弹夹里的子弹倾泻一空。
“砰!”
“砰!”
“砰!”
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终于是软化放开,虽然看不到,但那重重的坠地声让我脑中已经清晰地勾勒出了四号身下的血花儿。
“咳咳...”
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不见,眼前的光景竟然也开始向下倒退。
“唔...要同归于尽了吗。”
就像心里无比希望的那样,脚踝处被一只有力的“铁钳”摁住,正在滑落的身躯被拉了回去,那张令人无比放心,却又毫无表情的面孔如期而至。
“郭涪城....”
意识不甘地被黑暗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