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吧
乌镇的晚上相较于大理,还是很安静的,街道上人很少,和我家那镇上差不多,除了蚊虫多点,还是挺舒适的。
因为是暑假期间,住房的客人也比较多,我喜欢坐在电脑前,等待着来来往往的人进来看看。大部分客人都是一家来旅游的,而少部分就是约会的。我碰到约会的情侣就会觉得十分好笑,有个女的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的严严实实,被男的左拉又扯才进了大厅。
我问道,你们来旅游的吗?现在是峰会期间,要两个身份证。
女的没有说话,一直扯着男生的衣服,说,走,我们走吧。
男的急了,递了两百过来,兄弟,我多给你一百,你就收一张身份证好了。
我摇了摇头,要是被查到,我们客栈要罚两千的,所以必须要两个身份证。
男的说道,她没有身份证。
我说道,没有身份证?她多大了?
之前老板交代过我,未成年人开房都要登记的。
男的急忙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们都是成年了,她身份证丢了。
我依旧摇了摇头,那把她的身份证号码登记下总行了吧。
男的说道,行。然后走过去和那个看上去很娇小的女孩聊了几句,便又走来,说了一串数字。
我录完号码后收了一百,看着男生笑嘻嘻的脸,我回笑道,旅途愉快!
第二天华哥和我说,他查了那个身份证号,是个男的,还三十八岁了。我一脸茫然,难道是她爸的身份证号?不知道昨晚那个决定会不会影响很多事情,但是对我的影响也就被华哥说了几句而已。我想就算我没给他们房间,其他酒店也会给的,在利益面前,谁还会去在意对别人的影响呢。
除了帮客人开房,我几乎承包了客栈所有的杂务。除了和俊杰聊上几句,我都是一直忙碌着,晚上睡觉时,我总是试图去回忆半年前从大学回到家,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记得后来一直在马鞍山流浪,记忆仿佛断了一截,那一截应该发生在过年后的一个星期里,每次想去回忆时,总是一阵剧痛袭击着耳膜和额头。当我打开手机时,一大串未接电话不断浮现出来,都是些未知的号码,来自全国各地,我想回打过去,但总是有种恐惧感让我无法抬手。
我想这些未接电话里,一定有那个城墙上女孩的。尽管她在我记忆里似乎只存在于梦中,而且只身一人,却浑身湿透,坐在阳光明媚的晨光下,朝我微笑。
俊杰老是抱怨我晚上不睡觉,一直死盯着手机看,我说我在等电话,他说等不到的,别以为你心里的那个女孩会给你打电话,她早在其他男人的床上逍遥快活了,女人就是那样,兄弟你就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我说道,我不是等她的电话,我只是看到有很多未接来电,等他们重新打来罢了。
俊杰说道,那你继续等吧,对了,你想不想去酒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主题酒吧,只要点一份十元的茶或者酒,就可以免费唱歌!
我说道,我不会唱歌的。
俊杰笑道,你听我唱就好了,在这客栈我都要待得发霉了。我们到了那先听听有人唱不,要是没有人就进去,要是有人咱就走。
我和他沿着景区那条路一直往前走,路过乌镇的那座桥,然后便到了个小巷子中。隐隐约约听到楼上是有歌声的,我们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时,出来个女的,她对我们说道,楼上是我们工作人员在唱歌,你们上去吧。
俊杰很兴奋,赶紧催着我上去,酒吧就在二楼,里面的灯光黯淡,除了吧台有点光之外,就是几张桌子前面的大屏幕里放着九十年代的音乐录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在台上吼着高音,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动作和表情,我是觉得他快要跪下来泪流满面了。
我点了瓶鸡尾酒,用支付宝付了三十元,俊杰点了一杯茶,他等那男的唱完就接过麦克风上了台。而我则坐在墙边的桌子上,喝着酒,环顾四周。
这是个很小的酒吧,因此只有我们两个客人,除了四十岁的大叔外还有个打扮妖艳的男生。他竟然画了眉毛和眼线,还涂了口红,我从进酒吧开始便一直盯着他看,不是出于好奇,而是他一直在瞄我。
我怀疑这个酒吧是如何经营下去的,仅仅靠点酒免费唱歌拉拢客人似乎不太奏效,但是对于俊杰来说,点一杯十元的茶便可以唱上几个小时倒是十分幸运,他兴冲冲地选了自己爱唱的摇滚乐,然后举着麦克风在台上左蹦右跳。那位妖艳男换了个姿势瞄着我,手上还拿着手机拍来拍去,我又往墙边移了移,想避开他的视线。
过了两个小时,大约是俊杰唱完许巍的“旅行”。俊杰已经整个人疯掉了,我赶紧跑到他身边,悄悄对他说,俊杰,你还不走吗?这都快凌晨,而且那个服务业有点怪啊,一直盯着你看。俊杰望了望我,说道,他是同性恋,你不懂吗?你过去让他别看了,再看掐瞎他的眼睛。我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是不是唱嗨了?我上个厕所去,等我回来就走了。你帮我守在厕所门口,别让他进来。
俊杰笑道,你长得这么安全怕什么?赶紧去吧,等会回去了。
我是一直盯着妖艳男,然后一把关住了厕所门。幸好不是那种隔板的厕所,不然上到一半看到他出现,我肯定会不穿裤子跑掉的。厕所墙壁上贴着一张摄影照片,上面是个女孩蹲着,内裤掉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在火车里上厕所的照片。照片斜斜地挂着,还有个相框,仿佛是有人匆忙间碰到了它。我望着那女孩发呆,都忘了提裤子,直到门被敲响,我才回过神来,是俊杰催我了。
照片里的女孩抽着烟,眼神迷离地望着我,看她样子也就十三岁左右吧。我和俊杰下楼的时候,妖艳男叫住了我。
他说道,你上个厕所为什么要碰我的照片?
我尴尬地说道,进去的时候就歪了,不是我碰的。
妖艳男冷笑道,不是你是谁?你进去前还是好好的,现在都少了个钉子,我找都找不到。
俊杰插了句,你是不是有病呀?就一个照片还大呼小叫的,大不了我现在进去给你扶正了。
妖艳男说道,算了,有些人就是不愿承认自己犯过的错。
俊杰怒了,叫道,你有完没完,打扮的整个一妖怪,还在这叫唤!要不要一点脸?
妖艳男不紧不慢地说道,迟早你们就懂了,这一切都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看到俊杰要上去揍他的瞬间,我拉住了他,这时酒吧老板,也就是那个四十岁的男人走了过了,他对妖艳男说道,你快给客人道歉,每次都这样,上一次厕所,就少一个钉子,还说是客人弄丢的。
妖艳男什么话也没说,而是一脸痛苦地抱着头坐在了椅子上。老板跟我们道了歉,满脸的笑容让俊杰的火气稍微下去了点。这个酒吧的环境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下楼梯时,两边墙壁上的各种人像仿佛都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一样,我一定是在哪见过这些人,不然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厕所里的那个女孩。我还注意到所有的照片都是在一辆相同的火车里拍摄的。
这种既视感犹如一根刺般卡在喉咙里,我想和俊杰说这回事,但又找不到确切的事实,只好问了句,你相信前世吗?俊杰答道,我相信啊,前世种下的因,今世得到的果。这只是哲学上的同意而已,在生活上,我还是比较唯物的。
我说道,要是你第一次去一个地方,就总觉得在那个地方待过了很久。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是我前世就待过那?
俊杰笑着说,你真会开玩笑,这种既视感都是大脑记忆的错觉而已,和前世压根没关系。我也总是觉得一些东西似曾相识却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我说道,要是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呢,我一看到那些东西就有点头痛,而且有时想一些过去的东西也会头痛,就好像失忆了一般。仿佛是有某种东西一直掐着我,不让我去回忆一般。
俊杰在前面走着,乌镇大桥上的夜晚十分清凉美丽,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没再问了,路过公园的时候,他和那几个黑漆漆的雕塑人合了几张影,非让我蹲着拍,好让他显得身材高大。
等到我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巨大的落地窗被金黄的杉木隔成九个窗户,我坐在高脚椅上回想着酒吧里的那些人像。俊杰他们都去睡觉了,而我虽然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趴在双臂上,瞪着大眼望着一片漆黑的窗外。
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堂哥的游戏,那会我们两个都上小学,他养了一只鸟,我也养了一只鸟。我们俩的游戏就是互相逗对方鸟儿玩,看着鸟儿伸着脖子叽叽喳喳地叫,真是好玩!我特别喜欢哥哥那只,夏天的时候它身上有一种花露水的气味,十分清香,这种气味让我着迷了。后来长大了,鸟儿也飞走了,但是我总觉得哥哥的鸟是飞到了树洞里去。
我越来越明白,鸟是要住在树洞的或者窝里的,而不是被我逗着玩。窗外越来越黑,黑的似乎要吞没我,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我懒得去开,只是没有气力地趴着,眼睛时闭时睁,慢慢陷入了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