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史阿显然不太稀罕和司马徽比。

　　偶尔快上一次，在他的眼中，跟不快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个被扎的像刺猬一样的周氏子弟艰难的挣扎了两下，这才倒在了地上。

　　箭伤给人致命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

　　它总是会给人一线喘息的时间，再看一看这个世间。

　　“你们可以继续了。”司马徽摆了摆连弩，对剩下的五名周氏子弟说道。

　　“我……”忽然，一名周氏子弟一脸痛苦的缓缓跪在地上，“我说！”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好像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就在他说出那两个字的瞬间，他旁边的一名周氏子弟忽然举刀。

　　“叛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利剑从那名周氏子弟的脖子上划过。

　　史阿反手杀人，又提起跪着的那名周氏子弟，将他扔在了司马徽的面前。

　　“你确实是快！”司马徽心悦诚服的说道。

　　史阿不语。

　　但他的脸上有些许淡淡的笑意。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而逝，但司马徽看到了，这小子真的笑了。

　　“我救了你一命！”司马徽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那名周氏子弟说道。

　　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代。

　　放在司马徽的上一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是正享福的时候。

　　只是在这个时代，就连司马徽自己都在血雨里滚了几个来回了。

　　“谢……”年轻人只开了口，却说不下去了。

　　他年轻的面庞上满是挣扎，痛苦模糊了他的眼睛，也哽咽了他的喉咙。

　　“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这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可既然拿起了刀，站在了敌对的面上，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或者，投降的虔诚。你已经背上了叛徒的名号，又何必顾忌那么多呢？况且，在我看来，你是在拯救周氏。”司马徽缓缓说道。

　　“你们周氏其实是幸运的，曹操给了你们两条活路，却被你们的家主拒绝了。他把你们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死了却还要你们坚守。”

　　“你们觉得可笑吗？你们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吗？”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这个天下姓周的人，彻底灭绝！”

　　大话，司马徽曾经说过不少。

　　但今天这话，不算大话。

　　若是他残暴无情，他真的可以做到他说的这些话。

　　只是在于他做还是不做罢了。

　　表情各异的周氏子弟们怔住了。

　　其实，直到他们被羁押，他们其实都不知道出现在他们庄子上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只是听闻，来的好像是个将军。

　　“你们总是要想着给你们汉中周氏留一条香火吧？说吧。”收敛起了杀伐之气的司马徽，像一个老师，他并不吝啬自己心中的那点道理。

　　哪怕是敌人，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也有心情去说道说道。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缓缓抬头。

　　“你真的会放我们一条活路？”他开口问道。

　　也不知道是司马徽的这番话让他有了触动，还是说他自己想明白了。

　　但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那么浓烈的自责和挣扎，反而透着一股子坚毅。

　　这些不卑不亢的年轻人，真的很对司马徽的胃口。

　　周氏，应当是有能人的。

　　兴许就是那个被许褚一刀砍了的周山。

　　那是一个狐狸级别的老东西，变脸变得跟真的似的。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司马徽和声说道。

　　年轻人紧紧抿着唇，迟疑了好长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个地方，藏着我们汉中周氏近百年的积累，是家主准备翻身的依仗。”

　　“那这个东西呢？”司马徽举起了手中的弩。

　　“从天工坊中偷得图纸打造的。”年轻人说道，“荆州的军队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家主早就注意到了。家主认为，荆州军之所以那么能打，更他们的甲胄和武器有脱不开的关系。”

　　“在前年，家主就从族中选择了百名子弟，送到了荆州。打算找机会偷师，看看能不能学到荆州打造甲胄和武器的技术，我们虽然探查到了天工坊，可却进不去。”

　　“后来，还是家主给的命令，让我们想办法找机会抓几个匠工，看能不能弄到图纸或者打造的技术。我们在荆州折腾了一年多，干的都是容易探听消息的下九流活计，譬如跑腿，乞讨等等。”

　　“在去年夏天，终于让我们找到了一个人。那名匠工因为干活的时候，弄断了胳膊，就赋闲在家休息，我们从他那儿弄到了他口述的技术。”

　　听完他这番话，司马徽久久不言。

　　那话怎么说来着，真他娘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偶然间撞见了山坳里一个村子，结果，竟然蹦跶出一个大佬。

　　司马徽是真的服气了。

　　为了弄到荆州的技术，他们竟然在荆州蹲了足足一年多。

　　一年的时间，确实也足够他们把襄阳城内的情况，摸个清清楚楚的了。

　　“这确实不能怪你！”司马徽看了眼乾通，说道。

　　他错怪乾通了。

　　这锅，天机楼还真不能背。

　　在刚开始，他还真以为是天机楼和天工坊被人给攻破了，才出现了这么大的泄密事件。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周氏搞到一些真东西，是应该的。

　　“老奴难辞其咎！”乾通摇头道，“那名匠工，应该也有人盯着的。”

　　“你看着处理吧。”司马徽说道。

　　其实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已经慢慢放下来了，只要不是天机楼和天工坊被攻破就好。

　　“这些事你都清楚，周彪是不是知道的更清楚？”司马徽再度看向地上这名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他问道：“我说了，他……会不会死？”

　　“你不说他也会死。”司马徽说道。

　　年轻人沉默了。

　　可能他也没想到司马徽竟然会是这么的实在。

　　又是一阵漫长的纠结和犹豫，这名周氏的年轻人，终于再度开口了，“就是他亲自带我们去的襄阳城，他曾在荆州府衙对街开了一座酒楼，和荆州上下的官吏都很熟悉。”

　　司马徽：……

　　这一刻，司马徽真的被震惊到了。

　　周彪，这个被曹操贴了一个怂标签的家伙，竟然走了和糜竺一样的一条路。

　　嗯……糜竺也是个老好人。

　　这一次偶然的相逢，真是给了司马徽太多太多的惊喜。

　　太他娘的令人震惊了。

　　“在山里的就是你们周氏的全部力量？”司马徽整理了一下复杂的情绪，再度开口问道。

　　“是！”年轻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司马徽笑了，“我劝你说真话，这么关键的问题，你竟然毫不犹豫。”

　　年轻人再度沉默了，忽然问了一句不太相关的问题，“我能不能问一句，你是谁？”

　　“啧啧，你们周氏真的是给我惊喜连连呐！”这一句话问的，又让司马徽震惊到了。

　　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可他是谁，却很关键。

　　“本官司马徽！”司马徽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周氏，若不是今天栽在了他的手中，日后必成气象。

　　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微微颔首说道：“看来我猜的并没有错。这并不是周氏的全部力量，在汉中之战后，老家主就把周氏分做了阴阳二族，周彪也不是嫡长子，他其实是庶子。”

　　“阴族隐姓埋名，分散各地，现在应该和普通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几亩田产，安心生活。而家主带着我们剩下的人，打算孤注一掷，最后一搏。”

　　“如果司马太尉能够放过周氏阴族，我想我应该还可以告诉太尉大人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能让太尉大人少死一些人。就当是小人与太尉大人的交换如何？”

　　“成交！”司马徽答应的很爽快。

　　这个简直个个都是狐狸的周氏，让他太过于意外。

　　司马徽不太确定还有什么意外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