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难测的人心
周氏那名年轻人虽然是跪在地上,但此刻却俨然像是和司马徽坐在一起。
在他的身上,司马徽没有看到阶下囚的狼狈。
有的只是倔强,和一颗慨然赴死之心。
“司马太尉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想要知道的东西吧?”那年轻人问道。
“但我想从你的口中听到的更精准的!”司马徽平淡说道。
年轻人低头,“那就如太尉大人所愿。”
语气微顿,他这才接着说道:“朝廷早在去岁就定下了西征诸羌的战略,这好像还是太尉大人定下的计策,不知道小人说的可对?”
对惊喜已经有些麻木了的司马徽,听到这一番话,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周氏啊周氏,这真是一个总是给他制造意外的家族。
一个寻常的子弟,竟然好像还洞悉了朝廷的大战略。
“你继续。”司马徽大马金刀的坐着,手中的连弩平搁在他的腿上。
年轻人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了,他挪动了两下小腿,这才说道:“西北诸羌虽然是一盘散沙,但当一把明晃晃的刀挂在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算从前有多少的恩怨,也势必会放下恩怨,再度联合起来。”
“而且,这一次的联合,应该是史无前例的。”
“据小人所知,朝廷仅是建在蜀郡的前线大营就幅员辽阔,占地成千亩。其中的驻军在去岁就已近十万,而这还不是攻打诸羌的主力。”
这些话可以说完全是废话,但从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口中说出来,依旧震撼。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司马徽问道。
他低垂着的眼帘,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年轻人苦涩的笑了笑,“我与周彪一样,应该也算是我们汉中周氏的庶子,我叫周虎。”
“那我就明白了。”司马徽颔首,“继续。”
他给了周虎继续说废话的机会,铺垫虽然是多了一些。
但司马徽承认,他说的真的是有道理。
只是,在先前,就连他和朝中这些大佬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他们准备着驱虎吞狼,放逐西北诸羌。
却没有想到当他们大张旗鼓的在蜀郡营建前线大营的时候,游荡在西北高原上的牧羊人,早已发现了这一切,并开始为此提心吊胆起来。
提心吊胆之下,他们势必要做一些反抗,才符合常理。
但听起来,他们似乎放弃了自己最为擅长的游骑战术,反而选择了迂回。
这……好事啊!
周虎继续说道:“在去岁,羌人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渗透,而汉中和汉中背后这座绵延千里的高山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我和周彪的父亲也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才接触到了羌人雕鹰,在思虑良久之后,这才选择了和羌人合作。”
“小人想要告诉太尉的最后一个消息就是,藏在山中的羌人远不止千人。整整一个冬季,他们已经像是星辰一般洒满了我们身后这座高山。”
司马徽的脸色微沉。
秦岭这座天然屏障,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中,可很少有人会把它当做战场。
可现在这帮人一个个的都是疯了嘛。
竟然都打上了秦岭的注意,显然连羌人都学会了。
生活在西北高原上的羌人,都是优秀的牧羊人,也是优秀的弓箭手。
他们躲在这深山之中,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你应该清楚,我连曹操的枕边事都能知晓,想要查你们周氏。就算你们这所谓的一支阴族藏到地下,也能给你们挖出来。”司马徽凝视着周虎,缓声说道。
周虎凄然一笑,双手一摊说道:“太尉大人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刀都架到了脖子上,我还会欺骗你吗?能留下一支,总好过我们全族上下为我父亲的野心陪葬,彻底灭族。”
“雕鹰藏在山上的兵马有多少?”司马徽问道。
周虎侧头看了眼还昏迷在地上的周彪,说道:“这个问题,我想太尉大人恐怕只能问我这位兄长了。跟雕鹰接触过的只有我父亲和周彪,我只知道在我们身后这山中藏着的羌人很多,却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司马徽看向了秦夜。
秦夜瞬间回忆,匕首在他的手中挽了个刀花,噗嗤一声扎进了周彪的手掌。
“啊——!”
一道惨叫声凄厉响起,周彪忽的一下从地上翻了起来,捂得手掌凄厉大喊。
“对于装昏的人,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你觉得呢?”面覆银甲的秦夜蹲在周彪的面前,欣赏着那张老实憨厚的脸,阴沉沉说道,“你的嘴里若再敢有一句虚言,我亲自送你一个凌迟!让你生不如死!”
“你兄长一直都是这么蔫坏蔫坏的吗?”司马徽笑眯眯的问周虎。
周虎看着周彪,微微一笑,“大差不差吧。”
周彪捂着现在基本上彻底废了的手掌,神色凄惨的看向了周虎,“我的好弟弟啊,你可真的是干的好事。与虎谋皮,你觉得你能剩下几根毛?”
“起码我知道司马太尉对百姓是仁慈的。对待敌人,不管多么残忍的手段,我觉得都是应该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若换做是我,敌人不彻底死的透透的,我睡不踏实。”周虎像是在给周彪说,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话,我是真的爱听啊!”司马徽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啧啧感叹道。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己中意的人,可偏偏这个人比司马懿表现的更加危险。
他说的是真的没错啊。
敌人不死的透透的,怎么可能睡得踏实呢?
敌人不死,他总要在深夜里担忧是否会有一把刀突然从他的被窝里戳进来。
“秦夜,交给你了!”司马徽手中甩着连弩出了地堡。
外面依旧漆黑,但隐约间已经可以在东方看见一线光明了。
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司马徽心中的疑惑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了。
可还是免不得的有些许的疑惑。
周氏,好像名不见经传吧。
可怎么就这么的彪悍呢?
也许是在这样的一个世道,稍微有点底蕴的家族都有自己的野望吧。
曹操哈欠连天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兵马都已经点齐了,却怎么也找不见你的人影,左右一问才知道,你竟然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发财了。下面弄出来了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见者有份啊!”
“分分分,必须得有你的一份。”司马徽笑道,“不过,进兵之事恐怕要稍微等一等,发生了一些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变故,等我说出来,我估计你可能会被惊掉下巴。”
曹操假模假样的扶了扶自己的美髯,“我下巴好好的,胡子都没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周氏有问题?”司马徽问道。
他不得不这样怀疑,实在是今天的这些事情巧合的有些过分了。
跟他娘的连环计似的,一环套着一环,环环相扣。
“我知道个屁,我若是知道他们有问题,我还会住进这里?早他娘的派兵平推了!”曹操骂骂咧咧的说道,“说说看,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司马徽将下面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告诉了曹操。
听完之后,盘着美髯的曹操沉默了。
“你说的这个事,确实是能惊掉我的下巴。”曹操喃喃说着,一脸茫然的看了一圈周围,“就这么一个小破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说的是真没有错,若假以时日,周氏必成气象!周彪那厮,我是真觉得怂啊,结果,他还是藏得最深的一个?”
司马徽颔首,“目前看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