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棐面露苦涩，像是得了帕金森一般摇着头说道：“看来，是我的话说的过多了。”

　　“话不多，很精要。”司马徽说道，“但您老应该清楚，如果我执意要调查一个事情，能瞒住我耳目的并不多。您的话，只是佐证，我也不会这么做。不放过一个恶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这是我唯一能办到的事情。”

　　“你还没查清楚？”曹操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司马徽很轻微的点了下头，“清楚了一半，正在查。”

　　曹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司马徽，“明白了。”

　　他其实……想笑。

　　司马徽摆这么大阵势，准备借机好好敲打敲打荀氏。

　　结果，人家主动投降了。

　　司马徽这一拳，算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棉花上，这事太好笑了。

　　而且人家荀氏不但主动投降了，还直接甩手给出了两个选择。

　　一个，出让中枢和地方上的一半利益，甘为新朝廷爪牙。

　　另一个，荀棐主动担罪，求死。

　　为天下士族数个榜样，实现司马徽杀鸡儆猴的目的。

　　然后，当新朝廷的爪牙。

　　老牌世家短尾求生的能力，也算是让曹操大开了一番眼界。

　　这事，人家亮亮堂堂的就给做了出来。

　　而且现在看起来是失，可在以后绝对是得。

　　为了拥护新的朝廷，他们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上了，司马徽难道在以后不会稍微给他们点好处？

　　荀棐刚要开口，站在边上已经站了很久的荀恽，忽然说道：“丞相、太尉、叔父，其实……荀氏真的参与了。”

　　司马徽：？？？

　　曹操：？？？

　　荀棐：？？？

　　三个人，三双同样意外的眼睛，齐刷刷落在了荀恽的身上。

　　荀恽顿感压力如山一般的大，他支支吾吾，一脸忐忑的说道：“真的是参与了，这个事，我知道也是偶然。毕竟现在的朝堂，风起云涌的有些可怕，本身因为我父亲与……”

　　说着，他看了眼曹操这位老丈人，脸上忐忑的就更加的浓郁了。

　　“你说你的，看我作甚！”曹操不悦的骂了一句。

　　这小兔崽子，本来还挺有出息的，他也颇为看重。

　　可自打娶了他的女儿之后，这厮的胆子好像一天比一天小，现在出溜的跟孙子似的。

　　荀恽被吓了一哆嗦，立马说道：“本身因为我父亲与丞相的缘故，有些场合我现在是能不去就不去，无意义的聚会，只会徒增许多的风险。可有些聚会，我不去也不成，知道这事，就是在公子……植的一次宴会上。”

　　曹操的眼睛豁然瞪了起来，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荀恽忽然闭嘴，好像得了痔疮一般，站都有些站不稳。

　　“你说你的！”曹操怒喝。

　　现在看这小兔崽子，他越发的不顺眼了。

　　要不是因为荀彧，这小子哪能配得上他的女儿。

　　司马徽看了一眼曹操，以手扶额，牙帮子稍稍有些酸。

　　虽然他知道曹操的那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跟他们对上是迟早的，这毫无疑问。

　　但这么早就牵扯到了曹操自己身上，始终是一个难搞的事情。

　　司马徽是牙帮子酸，可荀恽这会儿感觉自己的下巴下面像是坠了千斤巨石，张口铆足了力气，可那些话，却始终难以吐出口。

　　“有什么就说什么，大不了你媳妇当个寡妇，怕什么！”荀棐骂道。

　　曹操的脸瞬间黑了，“老不死的东西，你是一心求死是吧？”

　　“丞相，老朽就是说个实在话，免得他回家还得挨顿打。”荀棐笑的跟狐狸似的，脸上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

　　曹操冷哼，忽然冲下去，照着荀恽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有屁放屁，有话说话，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我的儿子我亲自砍！你怕个屁！”

　　“公子植其实没表态，他对太尉大人的诗赋都快着魔了，那会想着对太尉大人动手？”荀恽挨了一顿巴掌后讪讪说道，身体还本能向后躲着，生怕再挨两巴掌。

　　但他躲不了。

　　一听这话，曹操更来气了，“曹植都没有参与，你怕个屁！说！”

　　一边怒吼，曹操一边又给荀恽的脑门赏了几巴掌。

　　啪啪的声音格外清脆，那光洁的大脑门，是一个挨巴掌的好地方。

　　几巴掌下去，荀恽的脑门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红的锃光瓦亮的。

　　“是，是。”荀恽忍着痛，没敢用手抚慰一下自己的脑门，规规矩矩的说道，“那日，是公子植派人邀请我们赏析太尉大人的几首诗，而张罗的宴席。席间有杨德祖、郗虑、荀博、丁仪等人。”

　　“我本身在公子植的身边不算是什么……不算是多么的亲近，所以排在了最末尾，然后……”

　　“你先等等！”司马徽抬手打住了荀恽，“你要不然直接说，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不要讲你们那个宴席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如何？”

　　司马徽本来听的还挺感兴趣的，也挺仔细。

　　可听着听着，怎么觉着这厮好像越扯越远了，与正题都快八竿子打不着了。

　　曹操黑着脸盯着荀恽，荀棐这老爷子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奥奥奥，好的，太尉大人。”荀恽立马称是，拱手说道：“杨修指点，荀博与丁仪笼络人手。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刘放要暗中刺杀太尉大人，就借机接近了刘放的两个亲近扈从，给与了一些好处。然后把刘放原本定好的刘氏族人，替换成了部分江湖游侠。并商议，若事成，则留下一切证据，为公子植的进身之阶。若事不成，则清理干净所有首尾，一个不留，包括刘放。”

　　“不过，刘放怎么活了下来，我也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不太好杀吧。”

　　司马徽轻啧一声，一脸的感慨。

　　“一个刺杀，都被他们玩出了这么多的花样，丞相，这杨修有大才啊！”司马徽感慨道，“我说我查了许久，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猫腻，却始终弄不明白，现在倒是清楚了。”

　　“刘放那厮都想不通他的人手按照计划顺顺利利的出城了，怎么就那么巧的遇见了一支巡骑，被砍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总算是有答案了。”

　　这事，确实让司马徽动了不少的脑筋。

　　后来天机楼下了死力气都没有查出来个所以然，司马徽也只能把这事当做巧合对待。

　　结果，瞅瞅，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一切巧合的背后，肯定都会有一些因果的。

　　曹操耷拉着脸，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片刻后才说道：“如此说来，此事的主使者算是有四人？刘放螳螂捕蝉在前，杨修、丁仪、荀博黄雀在后，是这么个意思吧？”

　　“那荀博……”

　　说到这里，曹操忽然间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司马徽问道：“那荀博，好像是荀悦的儿子吧？浮夸浪荡，堕他父亲之名，竟然跟曹植能混到一起，我那儿子，看来最近也眼瞎了。”

　　司马徽稍稍有些无奈，你要不要做的再明显一点？

　　你原本想要说的，是这个话吗？！

　　人荀棐都把话说的直白到了那个地步，你还来！

　　我还荀悦是谁都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荀棐抢在司马徽前面，算是替司马徽回答道：“丞相记得没有错，荀博正是荀悦的小儿子，稍有薄名，喜好诗词歌赋，但老朽觉得他更喜欢的应该是飞鹰走狗的玩。”

　　“不管他谁是谁了，统统下狱，严刑审问。”曹操挥手喝道。

　　“丞相，此事如此了结，会否过于草率了些？”荀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可能是年纪大了，司马徽已经看荀棐打盹打了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