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李惊雷此时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了,当他含糊不清地喊出“阿姆”二字时,陈媛激动的泪流满面。
漠北草原的日子,过的既艰辛又枯燥,陈媛每天除了割草喂马照顾李惊雷以外,还要负责照顾阿鲁台的爱妃艾丽莎的生活起居。
“奴玛……你个混账!你想烫死我吗?这么烫的酥油茶你让我怎么喝!”
艾丽莎的帐篷里传出斥骂声,奴玛是艾丽莎给陈媛取的薛延陀人的名字,意思是卑贱的人。艾丽莎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人,她来自科尔特部,是科尔特部首领吉拉特的女儿,自小便刁蛮任性,脾气暴躁。
“对不起!对不起!”陈媛急忙跪下道歉,双手颤抖着匍匐在地上。
“贱人!你不知道我怀了大王子的骨肉吗!你要是伤了大王子的骨血,你就是死一万次也抵不了!”艾丽莎犹自怒火难消。
“大王子到……”
就在此时,阿鲁台来到了艾丽莎的帐篷里,自从艾丽莎怀孕以后,阿鲁台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只要降下男丁,自己的地位就稳了。
“王子……呜呜……”艾丽莎见了阿鲁台,立马发起浪来,哭哭啼啼的掩面而泣。
“艾丽莎,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定不饶他?”阿鲁台见艾丽莎伤心落泪,不由得赶紧上前搂住,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就是这个贱婢!她差点烫死我!”艾丽莎撒起娇来,嘴巴嘟起,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地上匍匐着的陈媛。
阿鲁台抬头扫了一眼,却并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奴婢,就是自己当年从河西带回来的陈媛。
“贱婢,你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来人啊!把她给我吊到辕门上去!”阿鲁台大手一挥,帐外的亲卫得令,立刻如狼似虎一般冲了进来,将陈媛拖出了大帐。
烈日炎炎,陈媛被吊在五米多高的辕门杆上,风沙无情的刮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辕门下则是围着一群牧民,他们都是朵颜部里最底层的人,平日里吃着最差的东西,干着最重的活,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保证朵颜部的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奢侈生活。
“唉!真是可怜啊!”
“得罪了艾丽莎,只怕是活不成了。”
“日头这么毒,只怕撑不过两个时辰啊。”
“她还有个一岁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呀。”
“奴玛心地善良,是个好人呀。”
人群里不停的议论纷纷,大家伙想起陈媛平日里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与众人相处皆是融洽,不由个个叹息。大家又想到艾丽莎平日里的刻薄狠毒来,又不由得个个在心里咒骂。
陈媛被吊在半空之中,身体里的水分在不断的流失,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她知道艾丽莎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那是因为她不小心发现了艾丽莎的秘密。
就在三天前的一个夜晚,陈媛起来给马匹喂夜草,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处草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陈媛担心是野狼摸了进来,于是急忙找了一把粪叉,悄悄的摸了过去,不成想那里面竟然躲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阿鲁台的爱妃艾丽莎,而另一人则是阿鲁台的亲兵统领台济格!
陈媛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二人深更半夜的在此,能有什么好事,又想到艾丽莎肚子里的孩子,陈媛不由大惊,惊慌失措之下转身就跑,不成想跑得急了,粪叉竟掉落在了地上。陈媛来不及多想,接着急跑,她不敢回头,她知道,对方一定是发现她了,她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降下。
“都散开,这就是不好好伺候主子的下场!你们还不回去好好干活!也想被吊起来吗!”
不知何时,台吉格竟然来到了辕门之下,眼见人群聚集,议论纷纷,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在场众人见了台吉格,不由皆露出恐惧之色了,这人就是一条毒蛇,他的狠毒比起阿鲁台来,有过之而不及。
“哼!你俩过来!把她再吊高一点!升到最高处!让风再大一点!日头再毒一点。”台吉格走到辕门杆下,抬头望了一眼吊在高处的陈媛,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两名亲卫不敢违抗统领的命令,只得继续拉起麻绳,将陈媛又吊高了三米多。
台吉格看着在风中飘荡的陈媛,不由得满意的笑了一笑,这个女人必须得死。
此时的陈媛,模模糊糊之间,似乎看见了已经死去的李述,他那张白皙透亮,带着书生气的脸庞,仿佛就在眼前。
“轰隆隆……”
就在此时,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苍天,忽然之间风云变色,雷声滚滚,顷刻间!一场暴雨从天而降。
“哇……哇……”与此同时,陈媛帐篷内的李惊雷,也同样哇哇大哭了起来,哭声犹如响雷,夹杂在这天地之间,让人分不出哪个是雷声,哪个是哭声。
雨水拍打在陈媛的脸上,淅淅沥沥的雨水,滴在她的身上。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陈媛,不想得此甘霖,又活了过来。
“老天爷不准我死,我的孩子还需要我!”陈媛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放肆的喝着雨水。
台吉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离奇了吧。大帐内的艾丽莎被雷声一惊,下腹竟开始疼了起来。
“王子,王子,我要生了……”
阿鲁台见状,急忙冲出帐篷,大喊道“台吉格!快去把额吉阿姆和萨满巫师请来!”
台吉格闻言,自然明白,这是艾丽莎要生了呀,额吉阿姆是接生婆,萨满巫师是祈福者,请她们两个,那一定是艾丽莎要生了。
“得令!”台吉格不敢耽搁,说话间便顶着大雨冲了出去,话说自己内心还有些小激动呢!
一时间,阿鲁台的营地里忙成一团,艾丽莎痛苦的嘶吼声,阿鲁台暴躁的怒吼声,轰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雨声,各种声音搅合在一起!此时谁也没空再去管吊在辕门上的陈媛了。
大帐外,阿鲁台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那没完没了的雨水,那丝毫没有减弱的雷声,让他更加烦躁。
萨满巫师手持一枚黄铜制成的铃铛,这铃铛形如一朵云彩,上面纹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也不知是些什么。只见此时此刻,萨满巫师双眸紧闭,手摇铃铛,嘴里念念有词,眉头越皱越深,神色越来越难看。
“大王子,艾丽莎王妃难产……”额吉阿姆满头大汗的跑出来禀报道。
“什么……难产……”阿鲁台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小。
“噗……”此时萨满巫师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雷声不止!世子不出!”
“长生天,难道你真要我阿鲁台绝后吗!”阿鲁台冲出营帐,昂头朝天怒吼。
“大王子,王妃快要不行了!”额吉阿姆颤抖着身子,朝着雨中的阿鲁台大喊道。
“巫师!巫师!雷声如何才肯停啊!”阿鲁台状若癫狂,双手拉扯着萨满巫师。
萨满巫师虚弱的喘息着,上天的雷声是在警告,可是它到底在警告什么呢!萨满巫师不知道,眼见大雨中雾蒙蒙的一片,那不远处的辕门上似乎还挂着一人。
“快放那人下来!”萨满巫师精光一射,发现那挂着的人,正是一年前肃州城外,那个哭声如雷的孩子的母亲。“快去找那个孩子,只有那个孩子停止哭泣,这雷声才会停!”
“快!快去!都给我去找!”阿鲁台早就忘了自己营帐里还有这么一对母子了,此时听到萨满巫师的话,这才想起来。
陈媛被救了下来,并且换上了新的羊袄子,热腾腾的酥油茶一碗下肚,总算是从鬼门关里回来了。
见到母亲的李惊雷,也终于停止了大哭,天随之放晴,与此同时,艾丽莎诞下一男婴,阿鲁台高兴不已,取名纳木措,寓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