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没有因为旱灾而停下打更,远远便能听到敲竹梆子的声音,陈悠然对这种声音倒是觉得挺陌生的,无论是陈府还是临溪楼,他还从不曾像这样只距人一墙之隔听过打更声。
丑时。
陈悠然腿软的站不住,又是骑马又是飞檐走壁还逃命,他根本不曾好好休息过,但头顶上的东西总有一股淡香味让他意识一直保持清醒。
丑时一到,更夫的声音从最南端传至最北端,陈悠然听到旗吉起身的声音。
陈悠然觉得好像天都快亮了。离开院墙的时候陈悠然特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狗,虽然天黑无法视物不过可以听到狗喘息的声音,也算是放下了心。
回到青楼时陈悠然本以为大家都睡了,谁知青楼那姑姑一直在门口等着,一看到陈悠然的身影像是看到救命恩人一样激动,急忙冲了出来。
旗吉将人平安送回来,回客栈的时候留了话:“陈将军昨夜该是连夜去了开封,今天肯定会见到。你有一个时辰睡觉,客栈有个很大的后院,寅时,准时到那个院子里来。”
陈悠然应了是,进楼的时候陈悠然就听到姑姑说,鹿九是从他们离开时一直跪到现在一直没起来的,亥时还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可就是找不到。
“鹿九,我们有话天亮再说,我寅时还要练功,你也休息一会儿,前一刻钟你喊我起来我要泡个澡。我太累了。”陈悠然替人搬了凳子,又伸手拎着人的手臂让人起身坐下休息。
鹿九准备了一车轱辘的话都被陈悠然一句“我太累了”给挡回来了,无可奈何只能先吩咐楼里的人准备热水和简单吃食,之后才在旁边的屋子浅眠片刻。
陈悠然提前两刻钟被旗吉叫醒,泡过了药浴之后鹿九替人揉了腿上的筋骨,陈悠然趴在榻边昏昏入睡听着鹿九跟他说小时候都是安嬷嬷替他揉的。
寅时陈悠然便准备出现在客栈后院,但是等他并不是旗吉而是丰文彦:“丰将军?”
“嗯。”丰文彦看起来精神不错,眼睛里的血丝也早就消失不见:“难道你希望见到的是旗吉大人?”
“不不。”陈悠然摇头:“见到丰将军就很好,只是有点好奇。”
“我还从未见过旗吉大人那般生气的模样,就连将军都没办法惹他生气。”丰文彦温和说道:“旗吉大人张弛有度,又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可能只有你这样与众不同的性子才会打乱他的计划惹他生气吧。”
陈悠然腼腆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旗吉大人决断如流,当机立断。我性子软弱,所以总是优柔寡断,拖大人后腿了。”
“以后慢慢磨合,会好的。”丰文彦示意陈悠然扎马,自己到角落的马棚里找了两只棍子,敲打几下震落上面的浮灰折回陈悠然身旁:“一会儿我也不给你喂招,你单舞你自己会的招式,还有将军教给你的,我指点你一下。”
“好。”陈悠然点头。
陈悠然的手臂不太有力气,木棍要比细竹重上不少,陈悠然没有好好休息体力不够,挥下木棍先舞出陈谨行教他的招式时风骨都少了三分,等再换到安嬷嬷教他的招式时,就渐渐习惯了木棍的重量。
“体力还是跟不上,回了长安之后还是先以耐力为主,晨练若是一直没有效果,那晚上可以加练。”丰文彦将手里的木棍丢下:“任何兵器都有神,功夫又讲究刚柔并济,内外兼修。你的速度跟不上,这木棍又压着你,自然疲惫。”
“林西受教。”陈悠然小声说道,想了想丰文彦在战场上也是手舞长枪的,现在却要拿着这么一直丑棍子教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昨日夜里,你在城东看到韦嘉木,你知道他?”丰文彦站在陈悠然不远处,也不会让人觉得压力,温声说道。
“知道,悠然公子最开始查到的就是韦嘉木,他肯定和胡光远有勾结。”陈悠然也不隐瞒,快速说道:“韦嘉木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出现在洛阳肯定有所图谋,我觉得胡光远在长安城内关注宫里的动向,韦嘉木在洛阳,两个人里应外合。”
“那你觉得他们图谋什么?”丰文彦又问。
陈悠然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丰文彦:“赈灾款。”
丰文彦的眼神始终平和如毫无波动的湖面,连疑惑都没有,就直直瞧着陈悠然:“你猜得不错,将军昨日来时便说过,皇上将赈灾款交给胡光远,命他从各省买粮调粮过来,但是看洛阳景象,不像是有粮赈灾的。具体什么情况,今日开封府就会派人过来。”
陈悠然把自己能联系起来的事情试想了一遍,还未想通,便听到丰文彦继续同他说:“昨日深夜,有人安排搭建施粥棚了。根据将军私下调查,胡光远安排人与都城韦家对接,因为韦家在各地都有产业,买粮方便…”
于是就可以堂而皇之作假账,陈悠然心里顺着丰文彦的话想道。
“昨夜你跟旗吉大人说那个韦嘉木跟胡光远是一伙的,你怎么知道的?”丰文彦轻声问道。
“悠然公子查到的。”陈悠然稍稍站近一些。
“那你是怎么知道昨夜里你看到的那个就是韦嘉木?陈家小公子在调查的时候难道带着手无寸铁还不能离开临溪楼一步的你?”丰文彦又问。
“韦嘉木我是早就便知道的,他跟悠然公子在过一个私塾,而且我并非不能离开临溪楼。”陈悠然反驳道:“与其怀疑我您不如关心关心赈灾款,从精细处入手检查一下粥棚的粥能不能吃饱,最好派人一直看着,免得咱们一走人家直接拆了施粥棚。”
“陈将军会准备好粮食的。”丰文彦解释半句。
陈悠然嘟了嘟嘴:“打仗靠陈家储粮,赈灾靠陈家储粮,为什么就不能想个办法把赈灾款从对方手里抢过来买粮用。陈家是皇宫的仓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