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文彦慢慢抱着手臂走近陈悠然,脸上慢慢升起一丝狐疑:“林西,陈家小公子会将此等重要之事也说给你听?”
“那是悠然公子信任我。”陈悠然撇开视线,明显是训练过久脑子没跟上所以抱怨过头了,静了片刻又找了话:“近期灾民的情况也该有消息了,渭水上游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大批灾民朝洛阳涌来,在有粮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办?”丰文彦俯身捡起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路线图给陈悠然介绍道:“渭水是洛阳主要用水,这片地方又适合耕种,若是风调雨顺那粮食定是大丰收。你看,洛阳新城在东南角,其他各庄各村的老百姓主要从东北边和西南边过来,其中,新城北郊也有几个村落,现在已经有不少饥民在北郊聚集被衙役控制。”
陈悠然看着简单易懂的地图暗想自己是万万没有这般本事的,若是有机会他定是要看看沙盘的样子,羡慕过后陈悠然从对方手里接过木棍,点了点几处交通要道:“若是我来操办这件事情,那我会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个就是在各处关卡搭好粥棚,和饥民休息的地方,最好可以让他们在休息好之后一起帮忙做事。这就是第二件事情了,休息好的百姓分拨记录新到的饥民情况,具体人口、所居住都要记录清楚,到时候有粮食的时候要发放下去的,这些粮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供给他们一年多的粮食,一年啊。”
丰文彦没去算到底有多少粮食,因为他们军中几十万大军所需要的粮食根本不比这些饥民所需要的粮食少,令丰文彦更欣赏的是少年举手投足间的这股英气,一点都不像这个身份的人,虽然有些稚嫩,可考虑问题周全,策无遗算,怪不得将军有意培养这个孩子,原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孩子是悠然的好友,更多的原因是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说得不错。”丰文彦点点头,笑道:“希望你的这个办法能让你今天在将军面前不这么难堪。”
“嗯?”陈悠然茫然看着丰文彦。
陈悠然一个晨间都没见过旗吉,问了丰文彦才知道对方一起是在补觉,不由得感觉自己通身乏困也想休息一阵。
早膳是鹿九亲自准备的,在外面粥铺里买了热白粥,就加了些野菜在里面,近期灾情渐起,粥铺子里客人都少了许多,价格也升了一截儿。鹿九自是一切从简地准备,再不敢让楼里的姑姑插手了。
陈悠然话不多,昨夜晚膳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只觉得大家也都该是不知道的。
少年陪着丰文彦吃过早饭又整理了一些洛阳各村庄送上来的情报,这才简单了解了整个洛阳的情况。陈悠然知道,胡光远即便是统计过灾民情况,那数据必然是要作假的,这种事务就要亲自查才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午时一到,外面就传来消息,陈谨行到了。随行的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和右参政。
消息一传进陈悠然耳朵里,少年就跟魔怔似的顿了半天,看着通报消息的鹿九问道:“谁?”
陈悠然急忙去隔壁房间敲丰文彦的房门,“丰将军!林西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您商议!”
丰文彦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了一个沙盘给林西,他觉得这孩子聪明通透,加上能想出“关卡设粥棚,再清点人数”等周密的法子自是心头大悦,所以派人找了一本有关渭水历年洪涝或干旱的书拿给林西看,让他考虑渭水旱情的问题。
只不过少年匆匆敲响他房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并非只有他一人了。
旁边屋子里睡觉的旗吉被吵醒,懒懒开门踏出,眯着睡眼惺忪满是水雾的眼睛看陈悠然:“林西,你昨夜就睡了一个时辰也嫌久?”
陈悠然知道自己吵醒了人,顾不得行礼急忙解释道:“旗吉大人,我找丰将军有急事,这次从开封…”
“吱呀——”
房门慢慢从里面被打开,映入陈悠然眼帘的是一脸严肃的陈谨行和屋子中间三尺见长的沙盘。
陈悠然看见陈谨行熟悉的脸色不自觉间有点害怕,以前兄长大多时间都是不在家的,可每每回家之后除了跟父亲谈话就是看兵书,沙盘演兵,很少能看到兄长的笑脸,这会儿陈谨行一脸风尘仆仆看起来倒是更严肃不少。
旗吉在一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看着陈悠然浅笑:“是不是正想措辞呢?”
“什么措辞?”陈悠然下意识茫然回应。
旗吉大人恰时起来是因为陈谨行将到洛阳城的时候他便醒了,可并没有人去通报陈悠然,反而是鹿九在准备午膳的时候才听到姑姑跟他汇报。
“陈将军辛苦了。”
陈悠然瞧着旗吉自然地进了屋说话,自己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走进丰文彦的屋子。
那沙盘看起来极精致,陈悠然一进屋视线便贴在沙盘上拔不下来,整个沙盘中间有一条水域,周围还有几个小旗标志,除此之外山脉跟水流分支也十分详尽,比陈悠然刚刚看过的书更加详细。
“谨行。”旗吉坐下喝了口茶才慢慢说道:“昨夜我带着林西去了一趟衙门,根据尸体得知洛阳知县体内藏有一只毒蛊,因此暴毙身亡。但分析得知,现在如此时期并不是杀人灭口最佳时机,所以排除被人暗杀,我要再去一趟知县住的地方查查。”
“嗯。”陈谨行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不过…”旗吉慢慢说了一句,看向陈悠然。
陈悠然似是察觉到旗吉的目光,慢慢将沙盘上的视线收回来,看向旗吉,听着对方问他:“你昨夜可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原来如此。陈悠然背上铺了层热汗,瞬间感觉手脚都僵硬了不少,才想到昨夜的事情并非是旗吉不计较,只不过对方的习惯便是都要将这些事请放在台面上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