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萧大人,你可回来了。”成如璆看到萧衡,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他灰头土脸,面有苦色,他这个军使当得太窝囊了。
“成大人,怎么回事?”萧衡看到军士们都面露不平之色。还有两个小将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是当初那个单眼皮军士,原来叫做俞骞,那日被萧衡教训,老老实实来领军棍,萧衡觉得他实诚,而且武艺不错,就提拔了他当了归德执戟长。还有一个是八字眉毛浓厚的汉子,萧衡裁军,踢了杨国忠的人龙安奇,就让人推荐后,让武骑尉陶大雲顶替了诩麾校尉的位置。
成如璆面有难色道:“弟兄们厮杀一早上,赶了一下午的路,颗米未进,都还饿着呢。”说完环顾四周,露出惭愧的神色,他无能,让大家挨饿了。
“陛下不是派杨宰相去买食物了吗?”萧衡询问。
哪知道陶大雲闻言大怒,朝外骂道:“那狗日的,说陛下只安排龙武军,没有咱们神策军的,说完还让他的人吃着喷香的食物还来弟兄们面前炫耀,要不是弟兄们拦着,老子一刀宰了他。”
“对。”其他军士也是纷纷怒骂杨国忠。
“我刚才去找杨相请求,挨了好一顿骂。”成如璆苦着脸。
神策军本来就已跟杨国忠结下了梁子,可是在逃亡生死路上,杨国忠还小肚鸡肠,心怀叵测,萧衡愤怒之下,目光一缩,心想,杨国忠,你等着。但是目前弟兄们都还饿着肚子,得先想办法解决了再说。本来军使是成如璆,可是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呢,唉,萧衡头疼。现在天色快黑,四百弟兄,去找玄宗想办法也来不及了,他眉间一动,道:“成大人,你先带领弟兄们去附近村里农村寻食物,我再去找陛下,请求钱物。”
“好。”成如璆应声,招呼弟兄们行动,大家都饿极了,七手八脚的跑去,搞得震天动地的。
“记着,你们是神策军,不可做出任何有损神策军的事,否则军法处置。”萧衡还怕他们成了暴动军,赶忙下令。
“是,请萧大人放心。”军士都回答,萧衡这才放下心来去见玄宗。
见到玄宗,俱呈神策军的事情,玄宗倒是关心,随即命人取了钱财,让萧衡带回去结账。结完帐,然后连夜赶路。
半夜,他们到了金城县,以为终于可以找到地方落脚了。哪知派人一看,居然是座空城,县令百姓都已经逃跑了,还好还散落些食物和厨具。他们连夜造饭,才得以吃饱,这时候,天已经丑时末,人们正是好睡意的时候,大家累了一天,吹了灯火,人们不分贵贱,相互枕藉而睡。
然而,今夜月光如水,洒在地上,到处是斑驳的影子。如此皓月,自然许多人无眠。一间房里,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刚要睡下,却见房门被敲开了。他皱了眉,披回刚脱掉的外套,开门一看,却见杨国忠在门外。
“大将军。”杨国忠四处张望了一眼,行礼。
陈玄礼皱眉,在他心里,他是看不起杨国忠的,杨国忠专权误国,他哪能不知道,不过他是禁军首领,他的任务是保护玄宗,并不得参加国家大事,所以很多事他无能为力。见杨国忠行色诡异,他心里就不自在。不过他跟杨国忠也没有什么过节,所以也没有发作出来。
“这么晚了,杨相有事?”陈玄礼问。
杨国忠道:“今日我不在的时候,居然有奸臣向陛下进言要北上灵武,事关重大,因此特来与大将军商议。”他说的“奸臣”,自然是萧衡了,他是后来买食物回来后才知道的,心里气得咬牙。西进蜀川是他杨国忠的主意,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玄宗的,没想到现在萧衡居然又来搅局,让他气愤不已。
陈玄礼也听说萧衡进言的事,见杨国忠说得这么郑重,就叫他进屋,关上了门。
坐下后,杨国忠就迫不及待的发问:“奸臣进言北上,不知大将军作何看法?”
陈玄礼什么人?他辅佐玄宗登基,四十多年了,从来不过问政事,唯玄宗之命是从,所以一直圣眷浓厚。当值几十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表面他唯唯诺诺,其实他心里如明镜,一直隔岸观火而已,在他看来,西去蜀地是逃跑的做法,很不利于唐室。但是,玄宗的决定,他誓死跟随,因此道:“本将只负责陛下的安全,政事愚钝,不知杨相有什么见解?”
杨国忠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因此急道:“此乃奸臣谋害陛下也。”
陈玄礼一惊,震惊地望着杨国忠。
杨国忠随即道:“将军可知,如今四处都是贼军,叛军已攻下二京,势不可挡。”然后又道,“奸臣建议陛下北上,北方李叛军那么近,不是置陛下于死地么?那萧衡可是太子的人,而一旦陛下有个不安,谁最得利?”
饶是陈玄礼处事不惊,也是倏地变了颜色。
“那依杨相的意思?”陈玄礼沉吟道。
杨国忠趋前,小声道:“将军可知,陛下早有意于永王璘。”这话声音很轻,但是如同惊天霹雳。他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陛下想废了太子,另立他人。
这石破天惊的话,陈玄礼也不惊讶。做臣子的,是不该议论陛下的家事,但现在特殊时期,另有别论。玄宗对太子失望,也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玄宗也不会让一个大臣欺负太子。
“几次派兵征讨贼军,不是荣王琬就是永王璘挂帅,陛下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得来皇位的么?”杨国忠继续问。然后盯着陈玄礼。
陈玄礼瞳孔微缩,他如何不知道。当年助相王夺位,平定韦后及太平公主之乱,都是当今陛下挂帅,功劳居首,所以其哥哥无奈,才把太子之位让给了他。如今玄宗没有让太子挂帅,而是让其他皇子,试想,一但战乱平定,那么太子李亨的地位还能保住吗?
“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他不好做,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为陛下分担忧愁。”杨国忠神情严肃,一副为国为民赴汤蹈火模样。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把陈玄礼的脸照耀得十分清晰。只见他坚毅的脸色淡淡,看不出表情,他静静地等待杨国忠说话。
杨国忠胡须抖动,做了一个刀划脖子的姿势。
陈玄礼目光陡然一缩,呼吸微微紧促了几次。
“何时?”陈玄礼扯了扯披着的大衣,装作平静的道。
杨国忠见他神情,知道说服了这个老将军,不由大喜过望,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明天。”
明天!
陈玄礼听了听门外,静悄悄的,只有远远传来人的呼吸声,大家,都已经睡着了吧。
“嗞嗞”夏天的夜晚,夏虫喧闹,然而更显夜的安宁。
月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