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凡还对沈一一之前胡乱发脾气的行为十分不爽,故意对她投来的求助目光视而不见,慢吞吞的站起身,打了哈欠道,“二小姐,屋子里太闷,我去外面透透风啊!”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他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往屋子外走去。
江小凡这么一走,今日的案子还怎么收场?
沈一一也是无奈,只能拉下脸面,叫住了刚刚走到门口的江小凡,“你,站住!”
江小凡回过头和沈一一四目相望,反问道,“二小姐,之前我们的约法三章,你老人家还记得吧!”
约法三章之一,双方人格平等,沈一一不能乱发小姐脾气。
“嗯!”
沈一一轻咬着樱唇,应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些些愧疚,更多的则是不愿当众认错的傲气和倔强。
显然,沈一一对之前的喝骂是知错了,不认错只是放不下二小姐的面子罢了。
唉!
看在你小妞儿爹不教娘不养,可怜巴巴的份上,给你一个台阶吧!
江小凡转过身,斜斜的瞧了秦大壮一眼,秦大壮也愧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三八兄,你,你来!”
江小凡慢吞吞的走了回来,嘿嘿一笑道,“二小姐,不是我不审,是我早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被五花大绑的两个泼皮。
沈一一好奇的道,“你不问就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人呢?”
江小凡笑道,“卖命、打人换银子的,除了打行,还有谁呢?”
江小凡刚到苏州,就已经向田庭了解过苏州本地的风土人情。
江南打行,天下闻名。尤其以苏州打行,更是名冠江南。
所谓的打行,就是苏州城的地痞恶少拉帮结派成立的团伙,专门收富商、大户的银子替人打架,或代人顶罪,去衙门挨打。
简而言之,就是苏州城的黑恶势力团伙。
这些混迹在市井的恶少地痞是歃血为盟,拉帮结派,胡作非为,无恶不作,无法无天,官府却为之束手无策。
甚至,连内阁首辅退休到苏州闲居的徐阶为了保平安,也收买了苏州打行,雇佣了十余人来看家护院。
苏州打行在十年前还干出过一件最‘光辉’的事迹。
因打行太过猖狂,新上任的应天巡抚翁大立想要拿这些打行开刀,捞一捞官声。
结果,翁大立还没动手,打行就先得到了风声,先下手为强,在翁大立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打得翁大立抱头鼠窜,苏州都察院被焚烧一空,而苏州府衙幸亏调集了卫所的正规军守卫,才幸免于难。
经此一战,苏州打行名声大噪,堂堂应天巡抚翁大立也不敢再提围剿打行一事。
最终还是嘉靖皇帝亲自下令,派出军队围剿,才打得这些打行恶少们逃去了太湖。
十年过去,躲过了风头的打行又开始死灰复燃,最大的两家打行是苏青社,忠义社。
打行的名声,沈一一是有所耳闻。三叔不找府里家丁,而是花银子从府外招募人手,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也是合情合理。
沈一一又问道,“他们是哪个打行的呢?”
江小凡低下了身子,凑近泼皮火炮道,“三十二条行规,第五条擅自泄露雇主机密,断一手;第十七条出卖本行机密者,断一脚;第十九条和官府合作者,挑脚筋。”
火炮听江小凡竟能熟知本行的行规,也是大吃一惊。
这是歃血入行后才会告知的行规,眼前这人莫不是本行兄弟?
“兄弟,你是我们打行的人?”
这些行规,都是听田庭说的。
田庭平日里就和这些三教九流混得烂熟。
江小凡说出这些行规,本来就是试探试探火炮。
火炮的反应立刻就暴露了他们是苏青社的人。
“我不是苏青社的,但我有个玩泥巴一起长大的兄弟田庭和你们苏青社关系匪浅。”
既然江小凡是门儿清,火炮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田庭兄弟我见过,还一起喝过酒!”
江小凡大笑道,“我,沈家家丁,江小凡。原来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改日叫上田庭开个酒局,不醉不归哇!”
他不仅和前来沈家行凶的歹人称兄道弟,甚至还当场约了酒局。
这种审案的法子,简直闻所未闻!
秦家兄弟看得是目瞪口呆,实在看不懂江小凡到底在做什么。
江小凡冲着沈一一道,“二小姐,他们都是自家兄弟,放了吧!”
还没查出幕后主使是谁,就这么放了?
沈一一不悦道,“这些人公然来沈家行凶,不能放!”
江小凡走近了几步,低声道,“他们恐怕不知道雇主的身份。纵然知道,也绝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否则,按行规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相比事后行规的严酷惩罚,去官府挨板子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任谁也会选择抗拒从严。
沈一一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人,又道,“那也该送他们去官府法办了吧!不然,他们还当沈家是自家院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江小凡低声道,“我的二小姐,这些大打行能公开在城内赚这些营生,和官府必然是官黑勾结的屁眼交易,早送足了银子。如果将二人送官,官府或许不痛不痒的打几下板子,过两天就将人给放了。而我们和苏青社的梁子便算结下了,今后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他们不过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小喽啰,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沈家出来混是想求财,不是拉仇恨,是吧!”
他分析得面面俱到,沈一一在内心已认可了这个说法,“那幕后买凶的人呢?”
江小凡蚊语道,“二小姐,我虽然没捉到幕后主使。但这幕后主使的手腕已骨折,只要他是府里的人,要找出此人的真面目是举手之劳罢了。”
沈一一听了是大喜过望,突然发现江小凡是故意隐瞒,吊胃口来着,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江小凡笑了笑道,“二小姐也没早问啊!”
沈一一的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和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好,这两人随你处置了吧!”
“哈,两位兄弟不过是受了他人蛊惑,前来沈家闹事并非本心。”
江小凡亲自替火炮二人松了绑,带着二人到了门外,拱手道,“今日之事便算揭过,替我带话给贵社龙头,冤家宜解不宜结,望贵社不要再参合到沈家的家事。”
他偷偷塞了1两银子给火炮。
“不打不相识,之前下手重了些,区区银子给火炮兄弟二人治伤,算结交个兄弟!”
火炮本以为这一次被押送去官府已是定局,轻则吃板子,重则流放,哪知道竟会这么容易脱身,甚至还有银子拿。
出来混江湖的,讲的就是义气,江小凡既有情有礼,又仗义疏财,火炮感激在心,将银子放回兜里,重重的回了一礼,“山水有相逢,兄弟的大恩,我们记下了!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