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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劬劳侯叔献

青苗 闲散匠人 3049 2024-11-15 08:52

  熙宁二年(1069)的冬天,王安石不得不紧急为“农田水利法”挑选主要的负责人。王安石首先想到的是沈括,但他还在老家丁母忧,如果让陛下下诏夺情,反对派的流言蜚语又该甚嚣尘上了。王安石只得摇了摇头,还有谁呢,侯叔献?侯叔献比王安石小两岁,二十三岁中进士,曾任桐庐县令,不知是不是因为踩踏过范仲淹的足迹,而具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侯叔献长年奔走各地察看山川地势,吸收治水经验,行事一丝不苟,周到细致,也因为如此,多年来积劳成疾,身体大不如前了。王安石想了想,决定还是明天见上一面再作商议。

  第二天,侯叔献精神矍铄的大步走进条例司,只是轻微有点咳嗽。王安石忙向前迎接,请他坐下,倒上好茶。

  侯叔献端起茶碗,轻开口盖闻了一下,忽感清香扑鼻。王安石刚要向他介绍这茶,侯叔献伸手示意他先不要说。

  “‘小龙团’茶!”侯叔献惊讶的说。

  王安石笑着说:“我可不知‘小龙团’、‘大龙团’,这是陛下在南郊礼上赏赐给我的。”

  侯叔献说:“此茶极为珍贵,为蔡襄任福建转运使时,在丁谓制作的‘龙凤团茶’的基础上进一步改进的。只在重大庆典,陛下赏给重臣的。”

  这时王安石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说道:“不是侯公讲,我确是不知这茶的来历。只是今天请侯公来,我把我家里最好的茶拿来款待罢了。”

  侯叔献说:“陛下赏赐给王参政,那是陛下彰显支持变法的决心。您给我泡上如此上好的茶叶,莫不是要委臣以重任?”

  王安石说:“侯公公诚勇毅,所到之处皆有政绩,奸吏、豪强敛缩,天下共知。如今‘农田水利法’有侯公这样的重臣主持才好。只是不知侯公的身体能不能行啊?”

  侯叔献说:“您不是今天也看到了吗?不行吗?”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王安石也放心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如此甚好!少不了高山湖泊的一路风雨,再派杨汲和您共同主持吧!”

  侯叔献愉快的回答:“好!”

  熙宁二年,条例司任侯叔献、杨汲实施并督办“农田水利法”,擢升都水监,提举沿汴淤田。

  侯叔献敏锐的发现汴河漕运存在巨大浪费,东南六路每年投入数百万之众,数千里送粮至京师,虽开封军民之粟用饶,而六路之民实受其弊。而沿汴河两岸荒地千里,多有牧马地及公私废田,略计数万顷,常为不耕之地。但汴河两岸的荒地很难利用,其一是,这些地多为盐碱地,无法直接耕种,需要土壤改良;其二是,汴河已经成为了地上河,危险万分,这些荒地也都是为泄洪准备的。

  侯叔献便给王安石写信,提出如果能将这里的荒地开发出来,京师每年就可以减少从东南六路长途跋涉水路运粮,“均输法”可以获得更大的效益。但这是一项复杂的工程,最好能再派些水利工程的专家来现场协助。王安石把信递给了刚刚丁忧回来的沈括。沈括毫不犹豫的说:“即可动身。”

  沈括来到汴堤,下瞰民居,如同在深谷,着实吓了一跳。侯叔献说:“不但水高于田容易溃决,而且汴口年年壅塞,涨落不均,一年通漕只有二百多日,严重影响到了这条最繁忙的漕运通道。”

  沈括说:“汴河淤泥量大对漕运不利,但将河水中淤泥冲向两岸盐碱地,使碱土变成良田,还能解决汴河治理问题。”

  侯叔献说:“汴渠的疏浚一直是大宋难以解决的问题。从前多引陂泽沟渠清水入汴,汴道沙行而不积。不知怎么现在已经恶化至此了。”

  沈括说:“庆历年间,西夏在黄河上游活动频繁,植被破坏严重,黄河携带泥沙增多,加上日久不曾疏浚。”

  侯叔献说:“那就是冲击汴河淤泥的水量不够了?”

  沈括说:“正是。”

  二人经过一番调查研究,发现引洛河水通汴河是最好的方案。二人便上表朝廷请示,而反对的声音又是此起彼伏。司马光的质疑倒是很务实的,他怀疑两条河流贯川后,高度差不足以让这条人工河水流经行。

  想驳斥司马光的问题并不容易,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做过地形测量,运河上下游八百四十余里的水流之地的高度差更难测量。而沈括竟然创造出了一个新的测量方法——分层筑堰法。测量出京师上善门比泗州的淮口高出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这是一项技术难度极大的准备工作,是地形测量技术上的一个创举。这下反对派们无不感到汗颜,都不说话了。

  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汴河水利工程正式获批,上马建设。汴河水利工程的两大关键部分,一是淤田,二是疏浚。侯叔献和杨汲、沈括辟大湖、立新堤、开支流,引樊水和汴水的淤泥治理盐碱地。经过数年努力,将汴河两岸荒芜之地变成了数万顷良田。他主持开挖河道、设置河闸调节水量,既利灌溉,又利水运。开河二千余里,大面积改善了当地农田灌溉条件。运河修成功后,名叫“清汴”运河。每年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塞汴口的费用,京师汴堤不再有冲决之患。汴河四时行流,终年可通漕运。更可使京、洛和东南相互交通,便于物资交流。

  侯叔献回到汴京办差,晚上和沈括吃饭,二人端起酒杯。

  侯叔献问:“京城都是怎么说‘农田水利法’的?”

  沈括说:“他们说你淤田淹没了无数百姓的房子和庄稼,他们说你的淤田薄的像纸,不能种庄稼。他们还说西南蛮的兵变也是‘农田水利法’闹的。”

  侯叔献说:“那也太离谱了吧,怎么联系起来的呢?”

  沈括说:“他们说你治水破坏了风水龙脉,招来了天神降灾。”

  二人大笑,举起酒杯:“来!敬他们!”

  “农田水利法”之所以会遭到强劲的攻击,是因为颠覆了人们的传统认知。就如苏轼给神宗皇帝上的万言书中说的:“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司马光也说:“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而“农田水利法”的成果却是和王安石的意见相符合的——“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这是一种提高生产力的思想。

  侯叔献回到条例司,见到李承之和王安石,除了汇报“农田水利法”的施行情况,还很关心“募役法”。

  侯叔献急切的问李承之:“‘募役法’编修的怎样了?”

  李承之十分不解侯叔献怎么关心“募役法”,但是还是回答:“已经编修了一部分,由于涉及面很广,相公想和圣上再细细讨论。”

  李承之问道:“青苗钱已经保障了淤田等农田水利项目,和‘募役法’有何关联?”

  侯叔献说:“农田水利工程量巨大,不能只靠地方劳役完成,主要依靠朝廷的拨付经费招募役建设。但传统的各项劳役也包括兴修水利,都是义务服役完成。干的都是一样的劳动,有人领工钱,有人没工钱,终成隐患!”

  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李承之是最早认识大宋“差役法”弊端,并提出切实可行的改革措施的人之一,王安石赞赏有加。为了让新法论证的更加充分,细节更加合理,由李承之编修的“募役法”是所有经济改革中提出最早,颁布最晚的新法。王安石认为侯叔献的建议很有道理,加快了“募役法”的论证工作。

  各项新法之所以能够获得良好的效果,固然和改革派的君子们不畏流俗之言,坚持用科学与坚韧的态度顽强推动有关,而制置三司条例司把相关的配套改革措施及时跟上也是至关重要的。前车之鉴,“庆历新政”前后持续不到一年,原因就是改革措施不成体系。一项新法颁布,新法与原有体系不衔接,又没有与之相配套的改革措施跟进配合,这样的改革只能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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