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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有自知之明

大明言官 夏冬风 4544 2024-11-15 08:53

  “对了,瑞父兄,”走在路上,周侯灿对茹鸣凤对一个篮子执迷不悟感到非常好奇,“那个篮子很重要吗?”

  茹鸣凤听到这话,用一种周侯灿不确定是不是自豪的语气回答道:“那可是孝宗皇帝赐给我大父的,一直在我家里珍藏,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求父亲把它拿出来呢!”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周侯灿看着茹鸣凤,笑着问道。

  “那是当然,”茹鸣凤点点头,“这可是御赐之物,沾了气运的,你可是要好好地感谢我。”

  “学谦,”茹鸣凤这时才觉察到话题被周侯灿引开,“这策试你感觉如何?”

  “尚可。”

  茹鸣凤闻言道:“尚可就行,听说明日焦黄中要在崇文门办一场文会,说是所有同年都可以去,吕仲木已是要去了,你去不去?”

  周侯灿是知道这个吕柟吕仲木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陕西人将靠着和刘瑾同乡的这一加分项夺得今科状元。

  但这并不意味着吕柟不学无术,相反,他完全有一甲之资,和刘瑾同乡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人家估计巴不得不想和刘瑾挂上边呢。

  可是谁参加这场文会跟周侯灿都没有关系。

  “我就不去了,”周侯灿转头看着茹鸣凤,眼神清澈,“瑞父兄,你是知道我的,我怕去了那种地方出丑。”

  “你要是实在为难,就不必去了,反正我看这文会不过就是那焦黄中的作秀罢了。”

  茹鸣凤倒是很善解人意,他知道周侯灿素来是不喜欢参加这种交际的,只是由于明天的这场文会可能关系到他日后的前程,方才有这么一问。

  周侯灿在心中暗自感谢自己的这个习惯。

  天可怜见,他要是去了文会,那不是实打实的出丑现场嘛。

  就凭自己现在人尽皆知的名声,像焦黄中这样爱出风头的人肯定会拿自己开涮。

  与其跟这种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点别的有点实际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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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拿走篮子的茹鸣凤,周侯灿坐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

  有一说一,周侯灿认为自己进入二甲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运气好一点,还可以通过选馆考试进翰林院,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罢了。

  但即使能进入翰林,那以后呢?

  要在翰林系统里迁转一生,碌碌无为吗?

  这不是他周侯灿想要的。

  既然进入官场,那就要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

  即使不能入朝为相,也应该在地方有所善政。

  “咚咚咚——”

  房门突然响起,吓了周侯灿一跳。

  周侯灿正要起身开门,门就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几个目露凶光的校卒冲了进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周侯灿。

  他们身后,是脸上带着歉意和忧惧的邻里。

  “周哥儿,听说你发达了啊,”领头的校卒抬手就要向周侯灿的肩上拍去,“哥几个最近手头有些紧,借咱几个钱花花?”

  周侯灿侧身,避开了这人,抬头说道:“你们没钱,与学生何干?”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回忆。

  这些东城兵马司的地痞找他们家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在七八年前,这个领头的吴虎就带着人到他们家找过事儿,但也只是找事儿而已。

  后来周侯灿有了功名,就想和吴虎这些人掰扯掰扯,但却被孙氏劝住了。

  按理来说,就算周侯灿只是个底层的生员,对付这些兵马司的人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在他给孙氏讲过相关事情之后,孙氏依然不让周侯灿采取措施反击。

  周侯灿还记得当初孙氏是怎么说的。

  “灿儿啊,都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周侯灿是个孝顺的人,既然他的亲娘这样说,他也就熄了还击的念头,遇上这种情况就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但现在的周侯灿可不是原来的那个周侯灿了。

  虽然有孙氏的嘱托在先,他不能和这些人撕破脸,但周侯灿现在也足以让他们喝一壶了。

  反正这些人也只是东城兵马司的校卒。

  这兵马司就是个六品衙门,就算周侯灿没法拿指挥怎样,但现在他既然考完殿试,拿到了准进士身份,完全能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把这件事处理了。

  就算现在处理不了,三天之后等自己成了进士,给他们十个胆子估计都不敢再来找事儿了。

  周侯灿在思量对策的同时,领头的吴虎也没料到周侯灿刚才的“反抗”,吃了一惊。

  在他的印象中,周侯灿可完全没有这个本事。

  即使吃了一惊,吴虎也丝毫不怕。

  若是他自己没有凭依,难道之前就敢对是生员的周侯灿不敬,甚至在周侯灿中举之后也没有丝毫收敛吗?

  如果是仅为了在街面上立威,他根本犯不着这样做,随便找个其他人杀鸡儆猴就可以了。

  吴虎目露凶光地看着周侯灿,笑着向身后的同伙问道:“周哥儿刚才说的话,你们可听清了?”

  “周哥儿说我们没钱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吴虎上前一步,堵住周侯灿出门的通道,“周大官人可不要忘了,要是没有我们哥几个,你们孤儿寡母能在这明时坊平安无事地过活吗?”

  闻言,周侯灿紧紧攥住了拳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头蔓延。

  自己母亲严令自己不得与他们争斗,以至于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这就是威胁。

  虽说吴虎这些人之前也只是找事而已,可谁能保证他们之后不会越界呢?

  如果自己被发派到外地做官,没法带着母亲一起走,那孙氏是不是就要一直受着折辱了呢?

  想到这儿,周侯灿便渐渐低下了头。

  要是自己不离开京城也就罢了,那样自己有充足的时间陪他们玩。

  但如果自己要离开京城,那么这件事就必须要解决得干净利落。

  之前周侯灿也曾经想过这些人是不是在大兴县和顺天府有靠山,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但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情况可能远比这个复杂。

  目前也只能等孙氏回来再慢慢打探了。

  “虎爷,周哥儿可能是病刚好,脑子还不清醒,这才说了疯话。”门外一直焦急地向内看的街坊鼓起勇气,忍不住替周侯灿插了一句话。

  街坊邻居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以周侯灿的身份,这母子两人会被逼到这个地步,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开口说几句话。

  “哦,是吗?”领头的吴虎盯着周侯灿,“虎爷我大人有大量,你刚说的胡话我不跟你计较,但今天我们兄弟几个都过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你说是吧,周老爷?”

  “学生确实也有心孝敬诸位,”周侯灿换了个说法,但依然没有松口,“可学生确实没钱。”

  “没钱?”吴虎一听这话,瞬间翻了脸,“周老爷可是堂堂进士爷啊,怎的会没有钱呢?莫非是看不起哥几个?”

  吴虎的小弟们收到虎爷的暗示,也渐渐围了上来。

  见局势已在自己的彻底掌控下,吴虎从周侯灿家里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上去:“周哥儿可以啊,成了进士以后这街面上是不是还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不敢当,不敢当,”周侯灿明白自己现在如果就和这些人正面对峙,当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便想办法先支走这些人,“可是学生确实没钱,就连学生前几日的病都是自己熬好的,没办法,实在是请不起医生。”

  吴虎听了这话,反而大声嗤笑了一下,向身后的跟班问道:“周哥儿说他没钱,你们信吗?”

  众人齐声答道:“不信!”

  吴虎往后一坐,看着周侯灿笑着说道:“就是嘛,我也不信。周哥儿,别在这儿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弟兄们看周老爷你马上就要当大官了,讨个喜钱不过分吧?”

  周侯灿听了这话,差点没气的笑出来。

  他回想以往这些人闹事的经历,笃定这些人不敢真拿他怎么样,便上前逼近吴虎一步:“学生是真没钱,你们要是想要,五天后等朝廷发给进士宝钞后再给你们送去。”

  “宝钞?谁要那玩意儿?”吴虎见这些话不见效,缓缓起身,神色也逐渐狰狞了起来,“我要的是现银,不是那有的没的的宝钞!”

  “那好,”周侯灿见吴虎起身,反而镇定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学生已经说过身无分文,诸位要是再这样苦苦相逼,学生就不得不求告朝廷了。”

  吴虎听到这话,神色先是慌乱了片刻,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点变化被一直盯着他看的周侯灿捕捉到了。

  许是被周侯灿看得有些不自在,吴虎放话道:“你去,我吴虎敢这么做,那必然是有凭依的。你周侯灿不过也只是个进士,叫你一声周哥也是敬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周侯灿被吴虎那句话直接弄沉默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吴虎竟然会狂妄到这个程度。

  “是吗?这世道怎么了?进士连个人物都不算了?”

  当周侯灿正在思索合适的话回答时,便听到了茹鸣凤的声音。

  这时周侯灿心里反而焦躁了起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自己的好友被卷入这一场风波中。

  “我劝你别管闲事。”吴虎听到这话,面对周侯灿的怨气一下子爆发,朝着外面吼道。

  “年兄焦黄中请我把这个帖子送给周兄,提醒他明日参加在崇文门举办文会,这岂是你们这群人能明白的?”

  茹鸣凤手上拿着帖子,昂首挺胸,缓缓走进房屋。

  “怎么,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耽搁了周兄准备文会,是你们能担待得起的吗?”

  听到茹鸣凤说出这话,吴虎与周围的校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露出了几分退缩。

  周侯灿一直观察着吴虎的神色变化,自然看出了吴虎此时犹豫的神情。

  ‘只是犹豫吗?’

  周侯灿想不明白,为什么焦黄中这样的背景还不能吓走一个兵马司的地痞。

  “周哥儿,”吴虎内心挣扎了片刻,语气放缓,“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今日多有打扰,你就好好准备明天的文会吧。”

  周侯灿看着毫不拖拉转身就走的吴虎等人,对着茹鸣凤说道:“瑞父,你何必如此?”

  “哎呀,不用说了,”茹鸣凤摆摆手,“我刚走没多远就被街坊叫回来了。”

  似是看出了周侯灿的疑惑,茹鸣凤拿着手中的帖子摆了摆:“假的,不过焦家的名头确实响亮。”

  周侯灿了然一笑,问道:“那我明天?”

  “没事,这种事从来没有强求一说,又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来,”茹鸣凤知道周侯灿还是不想参加明天的文会,“你就说在家养病就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

  说到最后,茹鸣凤坏笑了一下,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留下周侯灿一个人在屋内哑然失笑。

  见茹鸣凤出了门,街坊们也都纷纷上门问候周侯灿,在得到周侯灿没事的答复后方才离开。

  待家中重新安静,周侯灿望着有些脏的地板,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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