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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秋起节

吴又可 陆子飞 3803 2024-11-15 08:54

  “我还是打一件。”只见陷入沉思的喻昌突然回过神来说了句,然后他指着那年轻人说道:“但我要你来打。”

  年轻人以为听错了,连忙说道:“你是说要我爹,啊不,要我师傅来打吧?”

  喻昌这才知道,原来这对师徒还是父子关系,难怪肯为了传承这般卖力,如果单纯是师徒,也许老者就不会做这般吃力不讨好之事。

  老者也问道:“先生莫不是说笑。”

  “读书人说一不二,我就要你这徒弟儿子打。”喻昌摆了摆手,对老者说道。

  “为何?”二人不约而同问道。

  “就为了你们这新颖的代代相传方式,不过你们既然是父子,又为何以师徒相称?”喻昌解释了一句,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父亲也是这般要求我的,所以我也这般要求犬子。”老者想了想,如实回道。

  “我知道,我知道。”年轻人却说,见两人都望过来,他继续说:“爹在家对我很和蔼,在铁铺对我很严厉。所以在家是父子,在铺是师徒。”

  虽然年轻人表达不是很清楚,意思喻昌却明白了。父亲对儿子难免溺爱,师傅对徒弟多有保守,而这创造性的父亲师傅,徒弟儿子模式,就工作生活两不误了。

  继续想下去,就发现各行各业,父传子、师传徒各占一半,好像也有例外,正待想时,那对父子说话了。

  “先生可以在里屋休息会,正好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不然家人该担心了。”老者说道。

  “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如果不打扰,今晚就让我在这暂住一宿,正好我也困了。”喻昌说着,打起了哈欠。

  “请便。”

  ……

  吴又可要了三间挨着的客房,云淑和田旋花一间,他和傅国栋一间,黄栎和李有福一间。赶了一天路,众人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过去,桃花店各住处陆陆续续亮起灯来,然后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灯越亮越多,渐渐有了人声,声音越来越杂,声响越来越大,突然有人喊道:“浅老来了。”

  听到的人,也跟着喊道:“浅老来了。”

  很快一群人簇拥着浅老走到码头,随着浅老身边之人陆续散去,码头顿时亮如白昼。

  浅老看了看码头众人,说道:“良时将近,锣敲起来,鼓打起来,该唱唱,该和和。”

  只见他身后又陆续走出一群人了,走动间毫无声响,站位一定仿佛无人,当率先那人把锣一敲,大家就都动了起来。

  码头对岸人家,顿时惊醒,骂骂咧咧道:“又瞎折腾,就不让人睡个安生觉。”虽是如此说,但不管情不情愿,还是穿戴起来。

  此时住在桃花店的人大都被喧天的锣鼓叫醒,有惊醒的原桃口村人,急忙穿戴整齐,拿着各式各样工具就往码头奔来。

  而走南闯北惯了的行商,就很有经验,早在入睡前就将双耳塞着,还发着好梦。初来乍到之人,就如吴又可一行,不知发生何事,慌做一团。

  这时,客栈也响起锣声,待众人安静下来,客家才说道:“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此是我桃花店一年一度‘秋起节’,如若不着急赶路,不妨前往一观。不必担心随身行货,还没有人敢在我桃花店不轨。如若天明要赶路,请塞耳再睡便是。”

  吴又可闻言对众人说:“寓京十几载,还未听说过有什么‘秋起节’,店家不提前明说,大概也是想我等外乡人去捧场。既已醒来,不妨看看。”

  “又可,我……”云淑欲言又止。

  “同去,先前在京城,我还有顾虑,此番出京,我们就是天高任鸟飞,一切随性。”吴又可抚了抚云淑的秀发,溺爱道。

  “那就走吧!”傅国栋当先走出客栈,吴又可三人跟上,其余众人也都陆续跟着,也有部分行程紧张,回房入睡去了。

  等走了出来,众人才发现门口竟然有卖火把的,小贩一见有人出来,顿时卖力的吆喝起来!

  众人为了看新奇,也不在乎比平时价高,纷纷购买。吴又可一行买了三把,这样避免到时拥挤,被人群冲散后的不方便。所以吴又可和云淑执手而行,傅国栋和黄栎共举一把,李有福负责照顾田旋花。

  等众人越发靠近码头,更被锣鼓喧天的热闹所震撼。

  等再走近,吴又可看到乐队分为南北两队,相同的是两队前面都是两人抬着大鼓,中间有一击鼓者。

  而不同之处在于:

  南边九种乐器由上至下分别是:曲颈琵琶、箜篌、拍板、三弦、轧琴、笙、鼗鼓、横笛、云锣。

  而北边九种乐器由上至下分别是:两丈鼓、曲颈琵琶、云锣、响板、荜篥、轧琴、横笛、箫、笙。

  而此时两队击鼓者的节奏下,十八般乐器声汇聚一堂。当然细心的人也能发现,两队有五种乐器相同,但由于编排不一样,人感觉也就不同。

  正听的仔细,突然被拉了一下胳膊,吴又可眉头一皱,看了过来。见是云淑在拉他,眉头立刻舒展开来,问道:“怎么了?”

  “又可,你看对岸。”云淑摇着吴又可的胳膊兴奋的说。

  吴又可依言看了过去,却见对岸也到处都是火把,而火把都在移动,正在向码头这边汇聚。不过一刻钟,分散的火把渐渐聚齐,火光与码头这边几乎连成一片,不一会儿,也走出了一队人,只见他们各拿着什么东西,只是离得远,并不能分别出都是些什么。

  很快对岸也想起了各种乐器声,码头这边的奏乐合成一片。

  云淑激动的问道:“又可,你能听出对岸都有哪些乐器吗?这些好多我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吴又可仔细倾听,连带观察,口中缓缓突出些词语:“你看从左手边第一个开始分别是横笛、排箫、竖箜篌、鼗鼓、钹、笙、琴、扁圆鼓、腰鼓、方响、琵琶,最后一个是吹螺。”

  “哇,怎么有这么多乐器?”云淑很是激动,又指了指码头这边,问道:“那这个人手里拿的又是什么呢?”

  “哪个?”

  “就是那裹着头巾那人,看着像短短的萧。”

  在云淑连指带划下,吴又可注意到了,原来是荜篥。这声音确实独特,难怪会吸引云淑注意。

  “那是荜篥,由西域传入,多在军队和民间流传。”吴又可说着,突然想起一首诗,于是凑在云淑耳边轻吟了起来:“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自龟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凉州胡人为我吹。傍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飚风中自来往……”

  云淑先觉得耳旁一暖,顿时霞飞双颊,待多听了几句,渐渐被诗句打动,尤其是描摹荜篥的各种声音时。

  有如寒风吹树,飕飗作声,所吹树有别,其声各不同;有如凤生九子,各发雏音;有如龙吟,有如虎啸,还如百道飞泉和秋天的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

  就在云淑陷入由诗句带入的联想时,画风数变,先一变沉着似《渔阳掺》之鼓,后一变热闹恰《杨柳枝》之曲。

  吴又可吟完,见云淑陷入诗镜,也不打扰,只是小心护住,以免磕磕碰碰到。

  不知过去了多久,码头依然热闹非凡,曲子早已变了几番,时而独奏,时而合奏,有名曲,更多是民间俚曲,这氛围更胜元宵佳节。

  “又可,方才的诗何人所作?”云淑缓缓问道。

  “唐代诗人李颀,诗叫《听安万善吹荜篥歌》。”吴又可说道。

  “唐代……李颀……《听安万善吹荜篥歌》……”云淑不断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睛闪着光芒。许久才低声道:“这诗写得好美,从小父亲就让我读《女戒》,不让我看旁书。”

  然后她鼓起勇气,满怀期待的看着吴又可说:“以后你能多给我吟唐诗吗?”

  吴又可点了点头,将云淑拥在怀里,没说什么,只是又吟了首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槨。”

  云淑瞪大了双眼,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动人之语。

  “云淑,来日方长,我俩夫妻早已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今后我会给你多找些适合你读的书,也会经常给你吟诵优美诗篇。从此我行医,你读诗。”

  在吴又可夫妇说着贴心话时,码头奏乐已经告一段落,随着浅老一行人走动,人群自动散开。

  对岸也停了奏乐,也有一行人走了过来。不知是因为隔着运河,还是习惯使然,未见大家有什么话语交流。只是火把互动,然后两岸人群沿着运河散开,人群所到之处,运河亮如白昼。

  但更多的人并未散开,除了如吴又可般来看热闹的人,还有不少手抄各式工具的。众人都神情肃穆的望着运河,一如壮士出征般。

  浅老挥了挥手,顿时就有一支火把抛上天,随着这支火把而动的是浅老,只见浅老大声呐喊道:“起……淤……了……”

  声音传开,码头这边纷纷呐喊:“起……淤……了……”

  对岸也加入其中:“起……淤……了……”

  两股呐喊声汇成一片,停息良久的乐器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没有喧宾夺主,而是给“起淤了”之声伴奏。

  随之锣鼓声响起,两岸蓄势以待之人呐喊着向前冲去,一个个矫健的越上舟船,一番操作,向着运河某处飞速划去。

  伴随着呐喊和锣鼓声,两岸船队开始了大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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