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搜查叶向高府一事一夜间便传遍了朝野,大家在震惊之余不禁感叹魏忠贤的嚣张日甚一日,朝中舆论哗然。东林党人义愤填膺纷纷赶到叶向高府上了解情况,并怂恿叶向高领衔上疏弹劾阉党,叶府聚集了一帮东林骨干商议此事。
左光斗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阁老,不能再忍了,上疏吧。”杨涟扯扯左光斗衣袖:“遗直,你还是这急性子,该改改了。”
“急性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诸位大人还不急吗?”左光斗一肚子不满。
叶向高看不下去,制止道:“好啦,好啦,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说嘛。”
左光斗抱怨道:“阁老倒是不急,他魏阉今天敢搜查阁老府,明天就敢对我等抄家拿人。我们不能再纵容他们了,此贼一日不除,朝堂一日不宁啊!”
杨涟也附和道:“是啊,阁老不能再犹豫了,请阁老领衔上疏!”
“领衔?”叶向高苦笑道:“本朝开国二百余载,从未有内臣搜查首辅府邸之事,老夫今次算是开个了先例,真是斯文扫地。老夫还有什么颜面领衔上疏?”
韩爌顿感不妙:“阁老,您……”
“实不相瞒,你们来之前老夫已经递交了辞呈,受此不明不白之辱,老夫已无颜面再待下去了。”叶向高说出了实情。
众人大惊,纷纷劝阻:
“阁老,您要三思呀……”
“阁老,您不能走呀…”
“阁老….”
叶向高摆摆手,对韩爌等人说:“老夫走后你们一定不要冲动,要能沉得住气,等待时机呀。”韩爌心情沉重地说:“阁老,您难道就这样弃我们而去吗?”叶向高语重心长地说:“象云呐,老夫走后这内阁差事就全拜托你啦。”
韩爌心里不是滋味:“阁老……”
叶向高摇摇头,苦笑道:“大洪、遗直,你们的心情老夫理解,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魏客狼狈为奸,祸乱朝堂、欺上瞒下,我们根本就接近不了皇上,要扳倒阉党绝非易事,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杨涟和左光斗听了叶向高的话,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弘德殿。外面冰天雪地,殿里温暖如春,炉火烧得正旺。天启挽着袖子,正在全神贯注地雕刻一把椅子上的纹饰。魏忠贤蹑手蹑脚进殿,他偷瞟了一眼见天启正在兴头上,便从袖中掏出折子,高举过头:“启禀陛下,内阁急奏——”
“魏厂公,你怎么回事!朕不是早就说过朕忙得时候不要来烦朕吗?”天启停下手,一脸不悦。
魏忠贤诚惶诚恐地说:“陛下,实在是事关重大,小奴不敢自专,万般无奈,只得恭请陛下圣裁……”
“什么事?快说吧。”天启不耐烦地说。
魏忠贤说:“内阁首辅叶向高以年老体衰为由,请求陛下恩准告老还乡……”
天启白了他一眼:“朕以为是多大的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自己替朕批了不就得了,你是不是成心的?”
魏忠贤赶紧跪下道:“小奴不敢,小奴是想叶阁老毕竟是百官之首,如果不赶紧禀报陛下,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小奴难辞其咎啊。”
天启重新握住刻刀,边刻边说:“叶向高也一把年纪了,走就走吧,让他回去颐养天年也好,叶向高是三朝老臣,清正廉洁,这些朕心里有数,赐银十万两、蟒袍玉带,著锦衣卫护送还乡。”
魏忠贤一听天启对叶向高还念旧情,叩头道:“小奴领旨,陛下,那内阁首辅之位尚无人选,您看……”
天启打断他的话:“韩爌不是在吗,他也是内阁的老人儿了,就他吧。”
山海关。孙承宗看完叶向高的来信后,脸色突变。旁边的袁崇焕问:“大帅,怎么了?”孙承宗把信递给袁崇焕:“你自己看看吧。”袁崇焕看过后惊讶不已:“怎么,叶阁老致仕还乡了?”孙承宗叹道:“这肯定是魏忠贤搞得鬼,上次将老夫排挤出内阁,这次又把矛头对准叶阁老,这魏忠贤不把朝廷搞得四分五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袁崇焕很忧虑:“朝中一乱,辽东势必被波及,建虏一旦趁机扰边,可如何是好?”
孙承宗道:“朝中不管怎么乱,辽东绝不能乱,那样只会自乱阵脚。”
停了一下,他又说:“皇上的圣寿节快到了,老夫准备亲赴京城朝贺,顺便送送叶阁老,辽东就有劳元素多费心啦。”
袁崇焕拱手道:“大帅放心,卑职一定严加防范,令建虏无懈可击!”
孙承宗拍拍袁崇焕肩膀:“好,要得就是这句话。”
关城外。一队骑兵整装待发,孙承宗和袁崇焕并肩而行。两个亲兵牵着马跟着后面。袁崇焕说:“大帅,您见到叶阁老能否劝他留下,他不能就这样走呀。”
孙承宗苦笑道:“没用的,叶阁老的脾气老夫最了解,他这个人呀,笃信士可杀不可辱的信条,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袁崇焕叹道:“叶阁老一去,朝事更难办了。”
孙承宗停下脚步:“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好了,元素,就到这里吧。”
袁崇焕拱手:“大帅一路保重。”
大队人马缓缓离开关城,启程回京。
城楼上。监军太监刘朝望着远去的马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招手唤来一个心腹,吩咐道:“听着,马上连夜出发,抢在孙承宗前面赶回京城给魏公公报信儿……”
叶府。门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叶向高致仕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的东林党人纷纷登门送行,门口停满了各式马车、官轿。叶管家正指挥家丁收拾行装,叶向高有交代不见任何人,不多停留,早日离京。
官道上。孙承宗一行人穿城过镇,星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魏府。王体乾看过刘朝密信后,简要的向魏忠贤介绍了一遍,魏忠贤起身就往外走:“进宫——”
弘德殿。魏忠贤涕泪纵横:“陛下,大事不好了,据山海关监军太监刘朝密报,孙承宗听信奸人谣言说陛下罢黜了叶向高,心生怨恨,已于昨夜起兵杀奔京城而来,扬言要为叶向高讨个公道,这会儿快到通州了。”
“什么——”天启大惊失色,好半天才回过神儿,他惊慌失措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孙先生怎么会背叛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快拿个主意吧,京城驻军可不多啊!”魏忠贤火上浇油。
天启惊魂未定,转身冲魏忠贤喊:“事态紧急,魏厂公可便宜行事,务必拦住孙先生。”魏忠贤叩头道:“小奴领旨。”
出殿后,魏忠贤叫来王体乾吩咐,责令通州守军将孙承宗挡在通州,又命京营三大营向通州靠拢,另外昌平、遵化、蓟州等地兵马也奉命调动。
夜。京郊京营驻地。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士兵手中的火把汇成了一片火海。兵部尚书崔呈秀正在调兵遣将,阴谋将这出戏闹大,越大越好。
而孙承宗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此时他正心急火燎地赶往京城,希望能和叶向高见上一面。